第50章

一時糊塗

楚琳瑯慌了, 眼看著司徒晟慢慢彎下

腰,連忙支撐起身,卻看見司徒晟只是朝她伸出手, 原來是要拉她起來。

不過琳瑯覺得, 他剛才想做的,未必只是這麽簡單。

她腳受傷那會, 司徒晟沒少抱著她走來走去。

楚琳瑯又不是傻子, 在這些瑣碎日常裏,怎能感覺不出司徒晟待自己與別人略有些不同?

她雖不能生養,但也自知有幾分姿色,若是男人被色相迷惑, 難以違背天性, 而對她生出些好感,也是在所難免。

可她知道, 司徒晟自己也該清楚, 這點子好感只在心底隱匿著就好。

若是挑破了, 不光是二人相處尷尬,她也再沒留在這裏的理由了。

原因無他,她和司徒晟壓根就不會有什麽結果。

一個仕途正盛的男子, 就算有些隱疾也無妨, 利於朝堂的大丈夫何患無妻?她這樣的女子, 做他的通房丫鬟都會成為同僚嘴裏的笑話。

而楚琳瑯雖然出身不好,又是下堂不能生養的女子, 也並不覺得自己輕賤,須男人來幫襯, 落得出賣色相委身於人的淒楚。

她自己能養活自己, 也不想跟他這樣身份的男子有些麻煩牽扯。

既然是魚與飛鳥, 一輩子都挨不著,那就維持一段主仆君子情誼,同走一程,再各自道別分開,也不枉他倆兒時相識一場。

司徒大人應該也懂這層意思,對她雖然很是細心照顧,卻處處止於禮數,不叫她人前尷尬。

至於私下裏的微妙,那也是他倆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誰都不跟別人提就是了。

楚琳瑯一直很安於這樣的現狀,覺得這就是與聰明男人相處的妙處——彼此都知道不是對方的那盤菜,就算再饞,也守規矩不會動筷子。

可是她又覺得司徒晟其實也算不得君子,有時候私下裏就會故意犯犯糊塗。

就好比現在,他將她拉起來後,竟然堂而皇之地伸手替她整理松散的發髻。

楚琳瑯覺得不像話,啪一聲拍掉他的手,瞪眼道:“你幹嘛?”

司徒晟拿下她的發釵,任青絲飛瀉,又伸手挽住了她的長發,若無其事道:“你頭發亂了,替你理理,難道一會要這樣出去?對了,上次你教我的挽發,我終於會了,你看看做得對不對?”

他說的上次,便是楚琳瑯腳受傷時的事情。

他倆在書房裏練字睡著了。她的發釵居然還勾在了司徒晟發髻上。

那時書房沒鏡子,司徒晟手又太笨,怎麽教也教不會,並沒有幫她把頭梳好。

可現在屋子裏是有銅鏡的,就算頭發亂,也用不著他。

但司徒晟卻執意要練練手藝,拉著她的衣袖子來到了銅鏡前,讓她坐定之後,繞在了她的身後,打算拿她的秀發試手。

男人以修長的手指為梳,順著發鬢梳攏,指尖劃過時,便有種從腳跟直竄而上的微微戰栗感。

不過琳瑯忍住沒動,只是定定看著鏡子裏的影兒。

這一次,他果然梳得熟練了許多,不知道他之前是拿什麽練的手……

鋥亮的銅鏡子裏晃照出的情形,有些似曾相識。

她在新婚燕爾時也曾與郎君共理鬢發,對鏡貼花黃。

只是如今鏡中映照的,再不是輕靈少女的稚嫩臉龐,而身邊那英俊的男子更不是她的如意夫君。

一切看來,鏡花水月得很,虛幻得就如放肆無邊的夢。

楚琳瑯沒有再動,只是透過鏡子,看那男人用拿慣了筆墨的大掌輕巧翻轉,將烏雲長發挽得很像樣子。

司徒晟一邊挽著她的長發,一邊回答了楚琳瑯方才的問題:“我跟夏青雲不一樣,你不必擔心我會成家。府裏有你,我才能放心公務。若不是因為有你的緣故,我也不會與祭酒齊公盡釋前嫌,更不會有現在的機遇……”

楚琳瑯知道他要為所謂的“母親”守孝,就以為他說不會成家,是守孝這兩年不能成親的事情。

所以她開口釋然道:“兩年不成親罷了,又不是一輩子不成親。我在你這時間太長,真的會影響你的聲譽。寡婦門前是非多,下堂婦也不逞多讓。你若用不慣別人,大不了我走之前,幫大人你教出個堪用的管事出來……”

她說到一半,便再說不下去了。

就在司徒晟替她簪上發釵的時候,他挨得更近了,嘴唇似乎要貼近琳瑯的耳,映在銅鏡裏,就是言語解釋不清的曖昧鏡像。

她聽到低沉的聲音在耳畔叩敲:“我原是不配擁有什麽,不能想,也不敢想。可最近,我在想,我要不要努力試一試,讓自己有個不同的出路。起碼能起奢念,留一人……”

楚琳瑯覺得耳根微微起了燙,這樣曖昧的話,並不適合接,要插科打諢過去才好。

道理都懂,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微微變了樣,她輕啟櫻唇,輕聲說:“……你知道的,我不會為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