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謝承禮沒等手臂的傷口愈合就直接飛回了海城。

尤枝的節目上線的那天, 他也看見了,這似乎是他第一次這麽仔細地看她的工作,看她落落大方地站在鏡頭前, 笑容得體,談吐清晰。

只有手微微緊攥, 指尖因為用力泛著白,這是她緊張時習慣的小動作。

曾經她陪著他參加一些必要的晚宴時,也經常這樣。

這天,謝承禮忙完了工作, 習慣地打開電腦,看著視頻上的尤枝說著那些他甚至不用刻意記便已經背下來的話, 有些出神。

直到手邊的電話響起,助理的聲音傳來:“謝總, 裴然導演來了。”

謝承禮頓了頓, 他知道裴然會來找自己, 只是他來的比自己預估的要早一些。

“讓他進來。”話落,謝承禮順手關了電腦。

不多時,助理敲響房門,裴然走了進來, 手中拿著一份設計簡約的燙金邀請函,目光落在謝承禮的袖口, 紅色的平安繩, 還有……襯衣上一對與周圍嚴肅環境不搭的向日葵袖扣。

謝承禮擡手摩挲了下袖扣, 平靜地說:“尤枝送的,前年聖誕節時, 她說自己挑了許久,我也是前段時間才注意到, 原來這是定制款,底部還有名字的縮寫……”

“謝先生。”裴然打斷了他。

謝承禮挑了挑眉,看著他沒有說話。

裴然的視線從他仍包紮的手臂上一掃而過,順勢寒暄:“謝先生的傷好些了嗎?”說完,不忘解釋一句,“謝先生給尤枝發消息時,我就在旁邊,所以知道謝先生受了傷。”

謝承禮的瞳仁有片刻的幽沉,轉眼卻又恢復如常,他垂眸看了眼手臂,淡淡一笑:“尤枝當晚特意送來了藥,用了之後好多了。”

裴然的唇微抿了下,沉默了一會兒,說得坦白:“我以為謝先生是一個很理智的人,從不會意氣用事,甚至做出這麽幼稚的行為。”

他沒有明說,可是兩個人都知道裴然所說的“幼稚的行為”指的是什麽。

謝承禮隨意轉了轉左手手腕,垂下眼簾,姿態從容貴雅:“不知道我什麽時候給裴先生造成這樣的錯覺。”

他輕描淡寫地,將自己前半生奉為圭臬的準則否認:“裴先生的感覺失靈了,我從來不是什麽理智的人。”

裴然的眉心微微蹙起,這次問得越發直接:“謝先生不覺得自己現在的行徑很可笑嗎?”

苦肉計,故意發些似是而非的曖昧圖片,甚至不惜操辦了那場誇張的煙花秀。

“可笑嗎?”謝承禮站起身,徐徐走到裴然身前不遠處,閑適地靠著辦公桌,望著他,“既然可笑,裴先生大可以將我的可笑行徑戳穿到尤枝面前,而不是這麽……如臨大敵。”

裴然的眉頭皺得更緊。

謝承禮低笑了一聲,似真似假地恍然:“還是說,裴先生也怕尤枝知道,一些事情?”

裴然的神情微變,無聲地與謝承禮對視著,過了很久,他緩緩上前,將手中的邀請函放在桌上。

謝承禮睨了一眼,沒有做聲,也沒有察看。

裴然安靜地說:“三天後的慶功酒會,期待謝先生的到來。”

說完這句話,裴然又看了一眼謝承禮,點頭示意了下,轉身朝外走去。

謝承禮仍站在辦公桌前,看著裴然的身影徹底消失,唇角的笑頃刻斂起,轉身拿過一旁的邀請函。

《新日》的慶功酒會。

謝承禮出神地看向落地窗外,想起當初在酒會第一次真正認識尤枝的畫面。

他不覺彎了彎唇,片刻後笑容有些恍惚。

謝承禮第一次產生了更幼稚的念頭。

——他希望時間可以倒流到那時,然後一切,重新開始。

*

慶功酒會是在金融國際大廈的頂層舉辦的,這裏可以俯視整個海城。

大廈門前一輛輛豪車依次停靠,身著晚禮服的女士與西裝筆挺的男人,衣香鬢影間透著紙醉金迷的味道。

這不是尤枝第一次出席這樣的酒會,卻是第一次以獨立節目策劃人的身份,現身這樣的場合。

即便這個身份在這樣的場合很不起眼,卻也不再是……誰誰誰的附庸這樣的頭銜。

車門被人從外面打開,裴然站在門外,紳士地微擡臂彎:“尤枝同學。”

尤枝俯身下車,挽著他的臂彎,想到一路上堵車堵了近二十分鐘,小聲問:“等很久了嗎?”

裴然搖搖頭,旋即又想到什麽,笑了一聲:“我如果說等很久,你會覺得愧疚嗎?”

尤枝不明所以地點點頭,平白讓人等著,她自然會過意不去。

裴然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思索著什麽,很快輕嘆一聲笑了起來:“沒有很久。”

到底還是不忍心讓她愧疚。

尤枝一愣,轉頭看了他一眼。

裴然轉頭對她促狹地笑笑,徑自走進電梯,電梯門再打開時,已經是熱鬧繁華的酒會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