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私兵

元軍大營。

兀古帶才坐下喝了幾口酒暖了身子,沒多久又站了起來,掀開帳簾向外面看去。

時間已是十一月十六日了,河北大地上依舊是大雪紛飛,遮住了他望向真定府的視線,使他的心情愈發地焦急起來。

又等了許久,才有士卒趕過來道:“大王,張總帥來了。”

“那還不請過來?!問什麽?!”

兀古帶忽然發了火,把手裏的酒囊用力砸在那怯薛士卒身上,同時,靴子還重重在地上一踩。

不想,那怯薛士卒身手也靈活,一彎腰就將酒囊兜在手裏,賠笑著說了一句,轉身就跑。

“謝大王!”

兀古帶大怒,踹飛了滿地積雪,站在風雪中又望了好一會,終於見張弘範不緊不慢地向這邊走過來。

“怎麽樣?有消息了嗎?”

“大王怎麽站在雪地裏?如此相迎,末將愧不敢當。”張弘範含笑一禮。

“我不是在迎你,我是在等消息。額秀特,漢人就是廢話多。”

兀古帶自語著罵了一句,先轉回帳篷,將他那些姬妾都趕出去。

兀古帶還很年輕,今年才二十三歲,卻已繼承了父親的爵位,成為大元的河間王。

他的祖父闊列堅雖是成吉思汗的庶子,但其母是以美貌著稱的忽蘭,所以很受成吉思汗的喜愛。

闊列堅在短暫的人生中雖沒有立下足夠的勛勞,卻還是讓他的子孫在黃金家族之中,成了四嫡子家族之外地位較高的一支。

兀古帶自幼就隨侍於忽必烈左右,說是堂侄,但顯然比蒙哥、阿裏不哥生下的那幾個親侄子與忽必烈要親得多。

他與張弘範也是認識很久的玩伴了,彼此說話很是熟稔,並沒有太多客套。

“郝經都已經走了四天了,能不能說服李瑕,怎麽也沒個消息回來?”

“不急。”

張弘範進了帳篷,只覺溫暖如春,將披在身上的大氅脫了放在一邊,從懷裏掏出一小壺酒來,在帳篷中繞了一圈開始找杯子。

“怎麽不急?”兀古帶一副很兇狠,像是隨時要把張弘範揍一頓的模樣,但站起身,卻是從地毯上拿起了兩個杯子,用披風擦了擦,“別找了,這裏有。”

“都勸大王到保州城裏住了,何必在這裏風餐露宿?”

張弘範此時還不忘向蒙古人灌輸漢學。

這是張家父子一直以來下意識在做的一件事。自金亡以來,張柔致力保護北方文人,張弘範得到父親的言傳身教,亦是以此為己任。

“我是蒙古人,得住帳篷。”兀古帶道。

張弘範眼神黯然了一下,想到兀古帶以前也不這樣,但自從真金死了以後,連忽必烈在開平城裏也不住宮殿了,兀古帶身上蒙古人的習慣就多了起來。

他倒了杯酒,道:“住不住帳篷是小事,萬一開戰了,還是在城池裏好些。”

“我麾下是騎兵啊。”兀古帶道,“還有,真要開戰,郝經能不能說服李瑕?”

“真要是騎兵的打法,就不該駐紮在這裏對峙,早該繞到後方去偷襲李瑕的輜重了。”

“額秀特,你能不能回答重要的問題?!本王給你臉了是吧?”

兀古帶伸手,輕輕在張弘範臉上抽了一下。

這一下力道不重,更像是朋友間的玩鬧,但也將彼此的地位差距表現了出來。

張弘範雲淡風輕地笑了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大王不必急,時間過得越久對我們越有利。”

“郝經能說服李瑕嗎?這仗還要打嗎?”兀古帶顯得愈發兇狠,“若不和談,我幹脆出兵滅了他!”

“和談與否現在還不好說。重要的是拖延時間,我們在等呂文煥偷襲孟津渡。”

“真的?”

“宋廷已經答應了。等偷襲過孟津渡,賈似道的大軍也就入蜀了,到時李瑕必須做出決定是否退兵。”

兀古帶問道:“那他退不退兵?”

“我還不能十分確定。”

“為什麽?”

張弘範沉吟道:“作為掌權者,往往會收到很多消息,有真的、也有假的,有及時的、也有不及時的。沒有人能根據這些消息完完全全預料出事態的走向。”

“什麽意思?”

“比如,李瑕得知賈似道率大軍攻蜀了,他不可能判斷出賈似道會打到哪裏。事態有可能很嚴重,對他是滅國之禍。但也可能不嚴重,畢竟宋國很弱,這事你我都知道。那麽,李瑕會不會退兵回援川蜀,取決於什麽?”

這一大段蒙語之中夾雜著幾個漢語詞匯,兀古帶都聽得懂,但還是聽得迷迷乎乎。

“取決於什麽?”

“取決於……他能否抗得住壓力。”張弘範道:“在北邊不可能確定南邊的戰事如何,如果求穩,他就退回去,他又不是沒有選擇,現在是由他作選擇,我如何能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