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九章 涼州

哈蘭術原本指望著滅裏吉歹能夠趕回涼州城內,召集兵力,牽制住另一支宋軍。

在他想來,滅裏吉歹至少有一個千戶的怯薛,久鎮涼州,再召來散兵、牧民,湊出兩千余人不難。

這就好比三峰山之戰,拖雷以三萬人正面迎戰金軍十五萬大軍,又以三千人專門襲擾……打法不同,總之哈蘭術希望滅裏吉歹能有些作用。

畢竟是黃金家族的子孫。

然而,他這邊還在指揮兵馬環繞宋軍,戰之膠著之時,便聽探馬匯報道:“都元帥,不好了!宗王被宋人捉了……”

哈蘭術的目光從戰場上挪開,望向了涼州城。

漢唐時,涼州城僅次於長安舊城,城墻厚實、雄偉壯觀,多年來的戰火,毀掉了所有的望樓、閘樓、箭樓、城樓、角樓,僅余隋末修築的十五裏的城墻。

光禿禿的城墻上,此時已揚起一杆宋軍大旗。

隔得遠,哈蘭術看不太清,於是策馬向那邊奔了一段,終於看到幾個宋軍正把滅裏吉歹掛在旗杆上。

滅裏吉歹還未死,大吼著不停呼救。

之後,“轟”的一聲大響,旗杆上的身軀如同爆竹一般炸開,血肉四濺,紛紛揚揚,旗杆上已只剩下一顆頭顱……

哈蘭術愣了一下。

這一幕給附近的蒙軍士卒們帶來了不少的沖擊,許多人甚至忘了繼續驅馬。

“鳴金!鳴金!”

哈蘭術馬上就決定退了。

阿術才接手闊端一系的兵馬沒有多久就已經死了,作為剛上任不久的副都元帥,哈蘭術還沒完全掌握這支兵馬,滅裏吉歹一死,士氣大跌。

蒙軍作戰從來也不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把兵馬領回興慶府,等待大汗再派遣一位宗王主持戰局就夠了。

宋軍孤軍深入,到時只要切斷了他們的輜重線,圍困一段時間,自然能大敗宋軍。

“噅!”

一匹匹戰馬的轡頭被拉著,蒙軍掉轉方向,向東北方向湧去,試圖繞過李曾伯的右翼。

哈蘭術打算撤往興慶府。

……

興慶府即銀川。

黃河形成“幾”字,興慶府就在幾字那一撇的中段。

它位於黃河西面、賀蘭山以東,是絲綢之路上的重鎮,也是西夏的國都。

西夏建國時,興慶府為首府、涼州府為輔郡,有“東都興慶,西都涼州”之說。

……

李曾伯是從東南方向來,攻向涼州;此時哈蘭術則是從涼州向東北方向撤往興慶府,而不是向西去守河西走廊上的州地。

因為穿過河西走廊,就是西遼故地。

成吉思汗在時,把西遼故地分封給了他的第二個兒子察合台。

察合台作為窩闊台的兄長,在大蒙古國有著崇高地位,早已在自己的兀魯思形成了幾乎獨立的汗國,也已經稱汗。

察合台死後,其孫子、曾孫相繼繼承汗位。

一個年幼的孩子坐在汗位上,引得忽必烈、阿裏不哥、海都紛紛有所動作,企圖占據察合台汗國。

去歲,忽必烈曾派兀魯克去當察合台汗國的汗,兀魯克也是察合台的曾孫,結果在路上便被阿裏不哥的兵馬所殺。

之後,支持阿裏不哥的阿魯忽登上了察合台汗國的汗位。

總而言之,穿過河西走廊,並不屬於忽必烈的勢力範圍……

哈蘭術並不打算守河西走廊,撤得極為果斷。

他原本還以為,宋軍根本想不到他會撤,一定是反應不過來要圍堵。

然而,李曾伯幾乎是第一時間下令,全軍轉向,突向北面,斜斜殺入蒙軍後陣。

是後陣,而非堵在蒙軍前方、封鎖住蒙軍的逃路。

這種地形,宋軍做不到全殲蒙軍,如果貿然圍堵上去,陣形必亂,反而會給蒙軍破陣的機會。

因此李曾伯只打算分割一部分蒙軍。

就好像兩只野獸在廝打,其中一只奪路而逃,另一只若拼命去攔,未必能攔下不說,必然是要被咬傷的。

那不如狠狠在其後腿撕下一片肉來。

李曾伯只在一瞬間就做出取舍。

他打仗便是這樣,看似有種“時不我待”的急切與莽撞,但真到了關鍵之時,又能慎重地做出決定。

負責截斷蒙軍的又是楊奔。

與淺水塬一戰時相同,騎兵徑直突入敵陣,弩箭亂射,火球亂擲,長槊亂捅,宋軍騎兵硬生生穿透了蒙軍陣型。

東面,哈蘭術已領著八千余騎撤離,回頭一看,只見宋軍竟是用這種蒙軍的戰術,將他的兵力割了兩千余人。

他不由大怒,指揮一路兵馬便要去牽制住李曾伯本隊,打算包圍楊奔所部。

須臾,西面又是塵煙滾滾,一杆大纛迅速襲卷而來。

正是李瑕已領著人從後面包抄過來。

李瑕與李曾伯這種配合,分兵時各個擊破、合兵時聲勢大振,完全逼得哈蘭術沒辦法,只好含恨拋下被包圍的兩千余人,狼狽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