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黎衍成》

清晨,黎江也赤裸著跳芭蕾。

他半闔眼睛,踮起足尖、張開雙臂旋轉一圈,然後將右腿向後擡高伸直,身體呈90度的漂亮直角,再以單腳點地起跳,輕盈得像鳥兒披著雲霞飛向天空。

謝朗坐在床邊看得專注,甚至專注得近乎有些拘謹。

裸舞時的黎江也沒有一絲羞怯,他整個人對著朝日打了開來,讓那漂亮的肩背、細窄的腰腹、還有筆直的腿,每一寸白皙的軀體都被燦金色的光照拂著,像是在沐浴聖光。

謝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黎江也的腳趾,芭蕾的許多舞步時常叫他有些緊張——

只有足尖那麽尖尖的一點承重,卻要整個人都從地面挺拔而起,這美感中甚至帶著某種嚴酷。

但黎江也停下動作時,卻又看起來那麽舒展,他因為清晨的舞蹈而顯得滿足又愉悅,彎下腰把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一邊打轉的黎家明抱了起來,然後踩著很可愛的粉色瑜伽墊走到謝朗身邊。

“朗哥。”

他雙手抱著黎家明,然後再把光著身子的自己整個扔進謝朗的懷裏,笑著問:“我跳得好嗎?”

“好。”謝朗看著懷裏的男孩,認真地說:“很好看,小也。”

他的目光很細致,看到黎江也的肌膚因為跳舞而冒出一層薄汗更顯光滑細膩,甚至連日光下那些細細的小絨毛都看得真切。

這種時候的謝朗總是會有些捉襟見肘,想不出更漂亮的語言去形容,可即使只是這麽幾個字,抱著小狗的黎江也卻還是心情大好,他把黎家明重新放到了地上,然後輕快地從謝朗的懷裏跳下來,拉過謝朗的手臂:“朗哥,來,我們跳舞。”

謝朗被扯得站了起來,只是連連搖頭。

他不是情緒外露的人,但在這一刻還是有點顯出了驚慌。

謝朗不會跳舞。

不僅是不會跳舞、也不會唱歌,所有和藝術沾邊的東西似乎都天然地不適合他,他只能遠觀,甚至連稱贊的辭藻都會顯得單調。

在音樂聲中,謝朗那麽筆直地站著,他個子很高,站得很有那麽股銅墻鐵壁的味道。

黎江也其實知道扳不過他,所以也不用蠻力去試,拉不動就算了,只是用足尖輕輕踩著謝朗的腳掌往上踮了一下,就這樣踮高去吻謝朗。

謝朗和他親了一會,在間隙中低聲開口:“小也,腳趾還疼嗎?”

“不疼了,已經都好了。”

“那也還是……”謝朗說到一半自己頓住了,他想了一會,忽然問道:“小也,足尖舞……是不是女孩子的舞步?”

他說這句話時顯然十分的不自信,聲音也放得很輕,可黎江也的眼睛卻一下子就彎了起來,他擡起頭笑著問:“朗哥,你還知道這個啊。”

他知道謝朗會覺得局促,所以並不多調侃,而是馬上雙手環住謝朗的腰身,慢慢地說:“傳統來說,的確是女舞者的舞步,因為輕盈、飄逸、空靈,女生的身材和外貌都比男生更適合;而且足尖那麽一點要去承重,男生即使也穿足尖鞋,都肯定是要吃力一些。”

“嗯。”

謝朗應得很快,忍不住又去看黎江也細白的腳趾。

他自覺知道得很有限,大多數時候並不會主動開口去說這些,只是黎江也總那麽跳,所以他其實會有點擔心。

“可我喜歡跳足尖舞步,特別喜歡。”

黎江也說:“朗哥,我剛學芭蕾那會,男孩子特別少,感覺自己挺像異類的,我也猶豫過很久,但是那時候老師對女孩子們說了一句話,她說,芭蕾是高貴的藝術,它是向上延伸、渴望天空的舞蹈,是屬於天鵝的舞蹈。我從此一直都記著這句話,所以我喜歡跳足尖舞步,踮起腳尖旋轉的時候,哪怕只是接近天空多一厘米,我都覺得自己又非凡了一點。”

黎江也說起跳舞時,眼睛就又亮又有神,他擡起頭看著謝朗,窄窄的眼褶像花瓣一樣綻開,染著一點興奮的緋紅。

“其實在男舞者裏,我從來都不算最出彩的,身體素質這方面差了一點,偏瘦、增肌增得不夠所以力量不足,和女舞伴跳托舉動作會吃緊、不夠瀟灑利落,所以這幾年我從來沒機會去跳領舞位。但是這一次不一樣,新來的編舞老師很年輕,也有一些新潮的想法,她希望能在傳統的芭蕾舞中去掉一些二元的性別刻板印象,所以這次的《天鵝之死》男舞者會有更多柔美的展現、包括足尖舞這種女步,而女舞者也會有更多力量感的動作——朗哥,這是我最好的機會,大概也是我畢業前唯一的機會去跳領舞了,所以我每天都在練,特別在乎。”

“我知道,這就只是校舞蹈社的表演,在真正厲害的人眼裏也算不上什麽,而且要大四了,大家都在考慮就業賺錢的事,我呢,還想著這些,其實以後繼續跳舞大概也賺不了什麽大錢,但是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