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壯膽(第4/6頁)

他緩步行至玉朱兒跟前,遞給她一個長命鎖,玉朱兒一見此物,嚇得面色大變,雙手亦是顫抖。

她語無倫次道:“你、你對我兒做了什麽?我兒可有官職的人!”

謝泠舟沒有回答玉朱兒,而是轉頭定定凝向崔寄夢。

崔寄夢被他看得有一瞬心虛,好在有酒力,她能勉強鎮定,淡然回望他。

見她竟敢與自己對視,謝泠舟眉頭微動,目光變得意味深長。

這邊玉朱兒並沒心思留意他們的眉來眼去,顫抖著嗓音問謝泠舟:“你……鴻郎呢!你們謝家對他怎樣了!”

謝泠舟神色不變:“我謝氏絕非仗勢欺人之流,令郎不過是到府上做客,這長命鎖是他讓我交給你的。”

玉朱兒的兒子只是個九品小吏,在門閥跟前螻蟻似的,她不敢拿兒子安危去賭,只好放低姿態:“貴人究竟想讓我如何?”

“不如何,只想請你入府一敘。”

玉朱兒猶豫片刻,明知此去可能有去無回,但還是答應了,上了護衛找來的馬車。

而看客見這位公子氣勢冷肅,想來不是他們惹得起的,頓時連熱鬧也不敢看了,紛紛四散離去。

崔寄夢轉過身,眼裏有內疚、有自責,唯獨沒有害怕和羞赧,她朝謝泠舟福了福身:“多謝表兄解圍。”

謝泠舟緩緩朝她走近了一步,令他意外的是,她竟沒有後退,僅僅是在對視須臾後,不安地垂下眼簾。

他低聲問:“為何不等我一起?”

崔寄夢暫時將那些夢撇開,如實說:“我擔心有變故,只是……我還是把事情想簡單了,險些誤了事。”

她再次謝過謝泠舟。

“你就不擔心你自己?”謝泠舟問她,看她的眼神愈發怪異。

她今日實在奇怪,與先前判若兩人。

神色和語氣都淡然得拒人於千裏之外,且不只是對他一人如此。

若非親眼所見,他斷不會相信,平時說話溫言軟語,為人處世十足小心謹慎的人,便是被人排擠也依舊忍氣吞聲。

在他面前更是膽怯,連看他都不敢。

這般小心膽怯的姑娘,竟也會有如此從容甚至冷淡的時候?

或者,這是她原本的面目?

一股細微酒氣傳來,謝泠舟皺了皺眉,桃花眼微微眯起,凝眸看向崔寄夢。

“表兄為何這樣看我?”崔寄夢想到那些夢,起先羞赧,但看大表兄明明知道了,還跟沒事人一樣毫無波瀾,

頓時感到不平,都在做夢,大表兄能坦然,她心虛什麽?

便也臉不紅心不跳,婉言提醒:“事不宜遲,我們該回府了。”

說罷施施然轉過身,邁著悠然的步子往謝府馬車的方向走去,身後的采月哭笑不得,朝謝泠舟行禮,低聲解釋道:“小姐她喝酒是為了壯膽,請大公子見諒。”

說完匆匆追上崔寄夢。

“小姐,這可是大公子啊。”采月輕聲提醒,她知道小姐素來最怕大公子,平時見到人家恭敬得跟長輩一樣,等到酒勁退去,回想起今日對大公子那般無所畏懼的態度,鐵定腸子都要悔青了。

但崔寄夢在酒意的作用下,雖仍能清醒思考,但思緒多少遲鈍些,不會像平日那般顧慮諸多,只淡聲道:“我雖沒有畢恭畢敬,但禮節上並無疏漏,大表兄想指摘也找不到錯處。”

采月啼笑皆非,不再勸解她,反正晚些時候也是要安慰的。

主仆二人上了馬車。

謝泠舟依舊站在原處,和馬車內的崔寄夢遙遙相望,她不躲不避地和他對視,禮貌頷首後,接著囑咐侍婢拉上車簾。

此前被他派去偷偷跟蹤崔寄夢的雲鷹從暗處現身,錯愕地湊過來:“公子,那真是表姑娘?怎跟被奪舍了一樣……”

謝泠舟淡淡看他一眼,眼底警告意味十足,把雲鷹嚇得直接藏匿起來。

而後,他兀自低頭笑了。

方才她情急之下還知道搬出律法,用那婦人兒子的前程威脅,能信口胡謅,想來腦子還算清醒,並未被酒意影響。

只是沒想到,能讓旁人失態的東西,卻能給表妹壯膽。

他很期待她酒意退去後懊悔的模樣。

日後,定要在別處試一試。

謝泠舟忍不住輕輕摩挲虎口,面上卻依舊泠然無欲。

一個時辰後。

玉朱兒母子及那位胡商,皆聚在謝府廳裏,廳裏坐滿了謝氏的人,還有一位前來作證的官吏。

沒一會,趙夫人也匆匆趕來。

那胡商本以為只是京陵尋常富貴人家妻妾內鬥,不想被牽連才要當眾反悔,可到了謝府才明白過來,這可是謝氏,此事並非他能夠置身事外的。

同時他也明白過來,為何這少女要大費周章翻出二十年前的舊事——

時下禮教寬放,但謝氏歷來是世家中的清流,尤其當年謝相治家時,家風嚴謹,聽說只要族人作風不端,必會受到嚴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