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4頁)

楊儀正領著豆子往外走,豆子卻仿佛不願離開,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向石桌上。

聽見十七郎這麽說,楊儀不由止步。

此時,廟外卻有人叫道:“是誰把楊先生拘在這裏,不想活了?敢招惹我沙馬青日的人!”

這人嗓子極粗,語調很硬,一邊叫嚷一邊竟沖了進來。

十七郎扭頭,卻見跑進來的是個身材魁梧皮膚黝黑的青年漢子,微紅的臉膛,雙目炯炯,他頭戴挑銀珠的布冠帽,一身黑色粗織窄袖大襟袍,下著同色寬褲,滾藍的花紋鑲邊,身量竟然跟十七郎不相上下。

最醒目的是在他腰間別著的一把刃口雪亮的彎刀,以及身上掛著的一把長弓,此時他的手摁在刀柄上,顯然是蓄勢待發。

十七郎聽見他的名字之時,便知道他是本地的羿族之人,又看這般打扮,自然無誤。

這漢子一眼看見楊儀,也沒顧上再看別的,只忙跑過來,扶著楊儀的肩膀,低頭關切地問:“楊先生,他們把你怎麽樣了?”

十七郎在旁冷眼看著,只覺這漢子的口水都要噴到楊儀臉上了。

正此時門口那看守的士兵才跟著跑進來,叫道:“十七郎,這野人不講規矩,硬要闖進來……”還未說完,突然看到石桌上微微敞開胸口的“猴屍”,頓時倒吸一口冷氣,說不出話。

那邊楊儀擦了擦臉:“青日大哥,我無事,正要離開。”

沙馬青日卻松開她,轉頭看向十七郎:“就是你為難我兄弟?”

楊儀忙拉住他:“不過誤會,這位官爺並未為難我。”

沙馬青日正瞪著十七郎,好像只要楊儀說聲不妥,他便要跟十七郎生死相爭。

就算聽楊儀這麽說,他仍懷疑地:“我昨日打了一頭肥獐,今日給你送個腿子來,誰知家裏沒人,正好遇到光兒,說你被人拉走了要關起來……我才趕緊過來瞧瞧的,他是誰?”

楊儀正想著該如何息事寧人,十七郎卻道:“我是誰?你又是誰?”

沙馬青日把胸一挺:“你問我?我是……”

楊儀心一緊,忙趕在他自報家門前攔著,閃身走到他跟前想著十七郎行禮道:“官爺,我這位大哥是羿人,不通禮數,莽撞得罪,還請見諒。”

沙馬青日見她攔阻,卻很乖巧地沒再出聲,只站在她的身後,他這樣身高魁偉的模樣,襯得楊儀身形越發嬌小,站在後面倒像是一尊守護神。

十七郎隱隱覺著這幅場景有些礙眼,可理智還是蓋過了無名之火:“見什麽諒,我沒工夫跟個粗人計較。”他說著轉身向石桌旁走去:“只是叫他出去後別亂說八道的就行了。”

沙馬青日本沒想什麽“亂說”,可目光隨著他移動,未免看到了桌上的屍首,他後知後覺地:“怎麽這裏有個死猴子?”

楊儀咳嗽了數聲,沙馬青日才沒再亂看,低頭看向楊儀,好像很擔憂,伸出大手在楊儀背後輕輕地替她順氣。

十七郎正瞅見這幕,也沒理會,走到石桌前,撥開那屍首的傷口打量。

楊儀看的心頭一緊,沙馬青日也驚訝地望著這幕:“他……”

“青日大哥,咱們走吧。”楊儀趕在沙馬青日開口之前,忙轉身往外去了。

十七郎瞥了他們一眼,呵斥那發呆的士兵:“還不滾出去看著呢。”

沙馬青日跟楊儀出了龍王廟,卻見另一名士兵正坐在廟門口上,兀自揉著自己的腿,看到他們出來,便罵道:“你這狗蠻子敢撞傷大爺,今日別想就走。”

沙馬青日眼睛豎起:“你說什麽?”

楊儀趕忙致歉,誰知那兩個士兵得理不饒人,又說沙馬青日隨身帶著兵器,定是什麽險惡之人,非要把他綁起來審問明白。

楊儀不禁出汗。

蓉塘是羈縻州之中一處很不起眼的地方,周圍大大小小十幾個村落,最近的縣衙酈陽縣在七八十裏開外,平時有個大小公案之類,多半是各個村子的長者自行裁斷處置,縣衙反而形同虛設。

何況在羈縻州,權勢最大的並非縣衙,而是巡檢司。

這巡檢司是羈縻州的駐軍府兵部所設,上下人等都是軍中當差。

每縣衙置一旅,兵員二百,長官為旅帥;旅帥之下,是兩隊的隊正;每個隊正手下有十個火長。

火長率領十人,分班在轄區巡邏,負責逮捕盜賊,緝拿可疑兇險等重大之事,比如各個村子無法自決的公案,便交給巡檢司處理。

十七郎,正是在這蓉塘的駐軍火長,簡直是淩駕於縣官之上的存在,所以兩個小兵自然也甚是驕橫。

沙馬青日是羿人,不大跟漢人交際,更不跟官府打交道,哪裏給這些人面子,何況剛才他闖進來的時候,只一撞就把那小兵撞飛出去,就算再多幾個人都打不過他。

羿人心思單純,武力高,就覺著其他的沒什麽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