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地上被拉長的影子頓時僵住, 眼瞧著一顆老父親心被傷得七零八碎,沈蘭溪跟在後面卻是笑得前俯後仰,絲毫不收斂。

祝允澄也是個小聰明, 葡萄圓的眼睛在神色各異的兩人臉上打了個轉兒, 忽的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

這莫不是他父親親自煮的?!

他祝允澄何德何能啊!他不配承受這濃烈的父愛啊!

還是……

“……父親, 這個你喝過嗎?”小孩兒小心翼翼的問,一雙眼睛閃著智慧的光芒, 對上祝煊垂眸瞧來的視線時, 忽的精神一振, 脫口而出一句:“咱們一起喝吧!”

兩個湯匙一個碗,黑乎乎的汁水入了口時, 兩人皆沉默了。

又苦又澀,比他方才喝的藥還要難喝!

忽的, 祝煊起身, 端起那湯碗便要往外走,手臂被一只小手抓住了。

“嗯?”祝煊回頭, 似是疑惑。

“不喝了嗎?”祝允澄眼巴巴的問。

這還是……還是他第一次與父親同吃一碗呢, 好親近的感覺……

“嗯。”祝煊冷淡的應了聲。

“可是,這是你第一次給我做東西吃……”祝允澄左右為難, 急得臉上的肉都皺成了一團。

他不該辜負父親的好意……

但是這湯也太難喝啦!

吼吼吼!

他不可以啊!

“難喝。”祝煊神色無波無瀾的評價,仿若這湯不是出自他的手一般。

眼瞧著這父慈子孝的戲文陷入了僵局, 沈蘭溪頗為無語的出聲打斷,“這有什麽舍不得的?雖是你父親頭一回做, 但這你下得了嘴?”

此時無聲勝有聲,沉默給了她答案。

“知曉不足, 方才能有所進步, 祝大廚, 努力些吧!”沈蘭溪笑眯眯的給被打擊得渣兒都不剩的祝煊加油。

祝煊瞅她一眼,深吸口氣,還是憋不住的悶聲吐出一句:“就欺負我吧。”端著黑乎乎出門去。

祝允澄小手拍了拍自己胸口,著實松了口氣。

沈蘭溪給他端茶倒水,又敷衍得叮囑了一句‘好生歇著’,腳下生風的去尋那被欺負的小可憐兒了。

剛行至廊下,卻是被那男人勾著腰按在了墻角,四下無人,唇被含住輕咬,男人發了狠似的奪走她的呼吸。

纖細的脖頸被迫拉長,軟綿綿的身子攀著他,亮晶晶的視線描繪著他的眉眼,沈蘭溪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方才還委屈巴巴的控訴被欺負的小奶狗,現下化身為狼,男色當前,她沈二娘又行了!

“幫幫我,嗯?”祝煊離了她紅艷艷的唇,氣息逼得很近,求人的語氣卻是聽不出幾分,盡是誘哄。

沈蘭溪擡起的眼,眼尾上挑,裏面似是藏了一個狐狸洞,也用氣音回:“那郎君要如何報答我?”

她這人,是商人不是善人呀~

哪怕是祝煊也不行!

祝煊腦袋靠近她頸側,溫熱的呼吸噴灑在那光滑的肌膚上,控在她後背的手指沿著那脊背下滑,問:“用手指,可行?”

自是行的!

沈蘭溪痛快的教了他法子,沈大廚秘制的糖水葡萄,酸酸甜甜,很是可口。

只那人,卻是整了衣冠,離開廚房往府衙去了,真真兒惹人生氣!

故意溜之大吉的祝煊剛到府衙,便聽得稟報,說是肖大人尋他有事。

夏日天熱,府衙也沒有冰塊消暑,前門後窗都打開了來通氣兒,半點私密也無。

祝煊一進院子,便瞧見那人坐在桌案後,抓耳撓腮,兩道眉毛皺成了毛毛蟲,顯然是有難解之事。

聽見腳步聲,肖萍擡起頭來,頓時如蒙大赦,急吼吼道:“總算來了!快快快,幫我看一下這個!”

祝煊緩步入內,只見桌案上擺了一疊戶籍冊子,名姓各異,但卻都是女郎,年下十幾,上至三十幾,不盡相同。

還有一點,這些人名下沒有劃分田地,住的地兒都是糖水巷子。

“這是這幾日來衙門登名造冊的外來難民,每日來幾個,混在一群人之間,起初我也沒發覺,但是這兒……”肖萍氣急敗壞的指著那‘糖水巷子’幾個字,“都住這兒!怕不是把我當瓜娃子糊弄了!”

“糖水巷子我又不是不知道,攏共也沒有多大的地兒,兩條街巷,百來口人,住那兒的都是幾十年的人了,哪有宅院屋子給她們這麽些人住?”

祝煊略一挑眉,被勾起了興致,“寫的假的?”

“倒也不是,那兒有兩個緊挨著的宅院被買下了,原來住著的人,現在揣著銀錢搬去了難民營裏住下了,忒氣死人了!”肖萍罵道。

祝煊愣了一瞬,似是被氣笑了,“這是瞧著,來占官府的便宜了。”

“誰說不是!”肖萍大著嗓門兒贊同,“且不說我們那點兒糧食也只夠吃到秋收的,就是先前你不是想著,讓他們自個兒去找田地種,找活兒幹,但如今瞧著無甚用處,閑米養出了懶人,那些人賴在難民營裏,這是打定主意要讓我們官府養著了,得想個法子治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