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祝煊視線一直落在沈蘭溪身上, 月光如霜,她緩步走來,卻是像腳踏月霜的仙子, 讓人分毫挪不開眼。

那些他說不出的委屈, 她一點點的都替他記著, 這樣大大方方的說了出來。

他是被她護著的,也是被愛著的……

“撒什麽癔症?回家了。”沈蘭溪依靠過來, 在他耳邊輕聲道, 也不顧這些人瞧著, 牽著他的手往外走。

阿年沒跟上,自覺的留下來善後。

深夜的風是涼的, 兩人散步回府,卻是瞧見院子外的拱門兒處蜷蜷縮縮的坐著個人, 懷裏還抱著小狗, 一人一狗相互取暖,像是都被人拋棄了一般。

沈蘭溪‘嘿’了一聲, 眉眼彎彎, 快走幾步上前揉了把那腦袋瓜,“怎的坐這兒?明日不用上學堂?”

聽見這動靜, 低垂著的腦袋才慢吞吞的晃了起來,小孩兒眼神惺忪, 眨巴了下眼睛,才瞧清面前的人, 裏面變得委屈,“你們又偷悄悄出去吃好吃的不帶我……”

“……”

沈蘭溪攤手自證清白, “沒吃好吃的。”

祝允澄癟了癟嘴, 不大信她這話, 又問:“那你們出去做甚了,還不帶我?”

“去捉兔子了。”祝煊一本正經道。

聞言,沈蘭溪側頭,對上他微挑的眉。

沈蘭溪:“……”

倒是也沒錯,他們確實是去守株待兔了……

“一只都沒捉到?”祝允澄眼睛骨碌碌的往兩人空著的手上瞧。

“捉到了。”沈蘭溪順勢道,擡腳往院子裏走,“又放了。”

“啊?”顛顛兒跟上來的小孩兒甚是不解,“不吃嗎?我有些饞麻辣兔頭了,你不想吃嗎?”

祝煊渾身一震,擡手在大兒子腦袋上敲了一下,剛想趕人去睡覺,前面那獨美的人已然回了頭,眼巴巴的瞧向了他。

祝煊:“……”

是夜,院子裏剛養肥的兔子熟了,一大一小吃得盡興,拍拍屁股回屋睡覺了。

祝煊認命的吹著夜風收拾那一堆灰燼。

翌日清晨,晚睡的小孩兒沒起來練功,祝煊也沒讓人去催促,睜只眼閉只眼的讓他多睡了半個時辰。

直到眼瞧著要用早膳了,還不見人來。

門口青石台光潔,已有下人灑掃過,屋內卻是沒有一絲動靜。

祝煊擡手叩門,間頓相致的三聲,裏面沒傳來聲音,手下微微用力,吱呀一聲,木門敞開一道縫來,緩步步入,寂靜無聲,繞過屏風,卻是見床上蜷縮成一團的人,臉頰透著不正常的紅暈。

再擡步時,腳步明顯急促了些,讓阿年去請大夫,又喚來守夜的下人,聲音又沉又靜:“沒發覺小郎君發熱了?”

聲音剛出,那小廝便跪在了地上,“郎君恕罪,昨兒小郎君說是不必守夜,小的就沒留在屋裏。”

祝煊斂了些情緒,又問:“幾次了?”

靜默一瞬,小廝垂首低聲答:“稟郎君,自小郎君受罰之後,就、就沒再要小的守夜……”

“知道了,下去吧。”祝煊擺了擺手,又返回到了屋裏。

郎中還未到,他只讓人添了一床棉被來,手擱在那孩子臉頰額頭上燙人的很。

發熱的人貪涼又畏寒,剛用涼水凈過的手擱在腦門兒上,舒服的緊,不等祝煊挪地兒,那腦袋自動的追著那抹涼意。

“父親……”祝允澄悠悠轉醒,眼皮又燙又沉,嗓子也幹得有些疼。

祝煊扶他坐起,遞了杯水給他,“先潤潤嗓子,我讓阿年去請大夫了,片刻就來。”

“父親,我今日不能上學了。”祝允澄卻是道。

“嗯。”祝煊從他手中接過空了的杯子,“身子不適,昨夜怎的不說?”

祝允澄靠在枕上,臉上的紅暈持續未退,整個人瞧著似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蔫兒著腦袋道:“昨夜不覺得,我還吃了烤兔肉呢,很好吃,母親雖是沒說,但您烤的確實比我烤的好吃。”

祝煊:“……”

這是隨了誰,病著也只記掛著吃?

“父親,我想吃葡萄。”祝允澄燒得難受,想那沁沁涼涼的葡萄甜甜嘴。

祝煊垂眸瞧他,這個孩子他自認教導得尚可,如今卻是驚覺,從未見過他這般軟和的時候,從前總是能從他身上瞧見自己幼時的模樣,也能看出些他娘親的內秀,但現在,他這般撒嬌的樣子,倒是讓他瞧見了些那還在賴床睡大覺的沈蘭溪的樣子。

“父親?”

“等大夫先來瞧過。”祝煊極有原則道。

祝允澄立馬癟癟嘴,他就知道,他不是父親最寵愛的小可愛!

瞧見那小孩兒臉上毫不掩飾的失望神色,祝煊在心裏嘆口氣,補了一句:“現在只能吃一顆。”

只是這一顆葡萄,眼巴巴的人最後還是沒吃著。

阿芙端著一碟子葡萄進來時,恰好遇見了阿年請來的大夫。

望聞問切,只一眼,那大夫就讓阿芙又把那葡萄原封不動的端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