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請援

張聞風轉身鉆去山坡上,劈斷幾根韌性不錯的指粗藤條,用舊袍下擺側面簡單擦拭幹凈碧竹劍,還劍入鞘。

將藤條揉捏一番,簡單地把女子屍體和散發屍臭的僵屍分別捆紮,一手一團抓著縱躍上山。

不多時,又拿著鋤頭、鐵鍬、簸箕返回。

天光幽亮,張聞風仔細清理戰鬥現場。

把幾枚暗器小心撿起裝進一個薄木盒,沾血的泥土、草叢全部掩埋,一路上的血滴處理幹凈,免得上山的人看到不好。

衣袍下擺和布鞋沾染好些晨露,張聞風臉色淡然放好工具,洗臉凈手,回茅屋新換了一套出客才穿的青色道袍,把隨身物品都帶著。

揭開薄布衾和稻草,從床榻上撿起那張害人的紙人符,納入袖內收好。

上台階走去道觀正面打開大殿木門,步入三清殿,臉上肅容奉香燭,添清油,擦器物,做完簡單早課後,張聞風又給黑驢喂料換水。

仍然沒時間給騷臭的驢廄打理,且將就著再邋遢一天。

他將院墻兩道門戶和大殿門仔細落鎖,戴上鬥笠,壓低鬥笠檐子遮擋面孔,從西北後山下去,不多時便消失在晨霧樹林中。

張家莊位於仙靈觀正南方五裏外。

散居道士張聞行的茅屋院子獨處張家莊西頭,近鄰亦與他家相隔有二十丈遠。

他照例給祖師奉香,在東廂房做完早課後,走出房門,伸個舒服懶腰往西屋廚房去,突然聽得輕輕敲門聲,他微微一愣。

這大清早上的,誰來打擾?

莊上人家都知道他信道修道,早、晚輕易不會上門做客閑聊。

幾步走到院門處,聽敲門聲又起,張聞行一把拉開柴門,卻見是一個長身挺立穿著一襲青色道袍的身影,腰間佩著一柄暗青劍器,面孔被鬥笠遮擋,只露少許下巴。

張聞風後退一步,用左手將鬥笠往上推了推。

臉上露出笑容,雙手虎口相交,左手抱右手掐子午訣,形同陰陽圖,雙腳呈八字形,抱拳於胸前行禮:

“道祖慈悲。二師兄安好!”

張聞行忙不叠還禮,道:“道祖慈悲。聞行見過觀主,寒舍簡陋,觀主是難得來的稀客,快快請進,容聞行奉茶。”

兩人年齡相差懸殊,張聞行面對突然尋上門的小師弟,臉上顯出驚喜神色。

每年除了元日(春節)兩天,下山弟子能夠返回道觀燒香,其它時日,不經現任觀主招喚,不得上山打擾清凈。

這是仙靈觀一脈的規矩,很不近人情,傳了五百多年。

是以仙靈山上大多時候都顯得冷清。

張聞風卻不進門,進了門得燒香,他不便耽誤太多時間,道:

“下回再來二師兄家中做客,今日有事,想請二師兄上山,幫忙值守道觀,不知二師兄可有閑暇?”

張聞行已經猜到是請他上山,忙應承道:“觀主客氣,我這就隨你上山。”

“二師兄請帶上佩劍。”

張聞風見二師兄急著出門,輕聲提醒一句。

遣散下山的師兄師姐們,人手有一柄師父賜予除邪護身的佩劍。

“觀主稍等。”

張聞行頓時心中有數,山上出事了。

他轉身匆匆進屋,取了長劍佩在腰間,順便拿了一疊繪制的黃符收入袖內和懷中,戴上鬥笠出門,關攏院子柴木門,與觀主離莊西去,什麽都沒有多問。

張聞風離去前,擡頭看了一眼莊子南邊他家老宅方向。

他有大兄、二兄和三姐幾位至親人,大兄比他年長太多,看著都差輩份,沒甚麽親熱可言,大侄兒比他還大兩歲。

待他長到十二歲時候,爹娘相繼老病故去。

那時候二兄有自己的孩兒要養,三姐遠嫁了,剩下他孤苦伶仃一個人在破舊老宅。

守三畝薄地度日,年小力弱不善打理,收成自是不行,自春到冬飽一頓饑一頓,缺油少鹽,稀湯寡水日子過得很苦,很苦。

幸得莊子裏親鄰幫襯接濟,熬了半個冬。

那年冬天格外寒冷。

他痩得幹蕨菜杆子一樣,眼綠筋青,風都能吹走。

饑寒交迫缺衣少吃又傷風寒病,他實在熬不下去。

聽從二兄奉勸,背上破行囊,用稻草捆住腳杆和兩個破爛布鞋,杵著木棍,像個小叫花子,很堅決地往北方五裏外的仙靈觀去了。

當年他個頭小腿短,步伐無力,走走停停歇歇。

花了一個多時辰,差點餓暈在上山的最後一段山路凍死,是下山采買回來的二師兄發現,把他背了上去,灌霜糖熱水救活。

師父讓他先當學徒三年,日常灑掃,下地幹活,若是能學會識字背經書,傳授的初淺吐納功法練出氣感,考核過關便正式接納為學徒。

若是達不到要求,年歲也熬大了,遣散回莊子去能養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