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小遠沒問題!沒問題!

去醫院的路上,夏安遠一直低著頭沒說話。

紀馳握著他的手,握得很緊,對夏安遠來說,這是他夢寐以求的熟悉觸感,他應該感到高興,但他此刻什麽心情也提不起來。

甚至渾身的血都是冷的。

十多分鐘的車程,他控制不住地想了很多東西。想的最多的還是萬一。

雖然針頭捅進來的時候夏安遠便當機立斷忍著痛掙開手生生掰折,或許在電光火石之間,那人根本來不及注射,但這是僥幸的想法。

萬一呢。

這種東西只要沾上一點,他和紀馳下半輩子就全無可能。他感到一種窒息的恐懼,萬一呢。

車裏面安靜極了,他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一下沉過一下,隱約的,他又聽見另一個比自己還急還沉的心跳,夏安遠轉過頭,感受到緊握住自己的手掌掌心沁出的汗意,對一直盯著自己的紀馳擠了個笑,小聲說:“別著急馳哥,會沒事的。”

會沒事的。

紀馳沒說話,還是那雙通紅的眼看著他,良久,伸手摸了摸夏安遠的頭發。

醫生早接到通知等在醫院了。

小心把衣服剪開才看到傷處——夏安遠自己都倒吸一口涼氣。那針頭並不算細,和那人打架時又沒法避開,不知道已經把手臂皮下那層肉戳爛到什麽程度,血被沖幹凈,露出來紅紫一片的地方,乍一看簡直觸目驚心。

幸好針頭還留有小半在外面,不用再去照CT,醫生拔針出來的時候疼是挺疼,但夏安遠沒吭聲,這種痛對他來說不算什麽,倒是轉頭一看隔離室外面的紀馳,針都已經拔出來了,他腮幫子還緊繃著,死死盯著那塊地方看,像疼的是他自己似的。

檢查其他傷口、打破傷風、吃阻斷藥、抽血化驗,結果還需要等一陣子,夜已經深了。紀馳把夏安遠帶到一間單人病房,讓他先睡會兒,轉身的時候夏安遠拉住他,兩人對視很久,夏安遠眼睛眨了眨,視線裏的紀馳變得模糊。

憋了一夜,他還是沒忍住說喪氣話,“……馳哥,”

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麽,紀馳沉默地凝視著夏安遠。

夏安遠一字一字說得艱難、哽塞,“結果是陽性的話……我們就……算了吧。”

病房只開了盞暗淡的暖燈,這樣看紀馳,他眼睛像冬夜的深井一樣幽黑。

紀馳站了會兒,坐到床邊,把夏安遠的手塞到被子下面,終於開了口:“沒這個可能。”

他們都明白這話的意思,陽性沒可能,算了吧也沒可能。

深夜的醫院靜悄悄的,夏安遠似乎能聽到血液在身體裏流動的聲響,像一條往死亡循環的暗河。河水湧動中,他聽到紀馳說:“夏安遠,人都還沒追到就想跑,是不是男人了。”

夏安遠愣過之後笑了,原來紀馳也會用激將法。好可愛。

“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紀馳伸手,輕輕碰了一下夏安遠的顴骨,再往下就是他塗過藥的擦傷處,“我就在這陪你,現在你要做的是,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明早起床繼續你的革命事業,知不知道?”

“哇,怪不得說資本家的本質是剝削,”夏安遠淡笑著說,“紀大老板,我是傷員啊,都躺床上了,還怎麽繼續革命。”

紀馳靠近他,又摸他漂亮的眉骨,夏安遠笑的時候眉頭還不自主地微皺著。紀馳仔細看了他半天,聲音像是空井裏低沉的回聲,“可以給你放兩天假,但還是要像以前那樣按時打卡。”

靠得太近,夏安遠很容易感受到噴薄在自己耳側的呼吸,溫柔的,滾燙的。他定定看著紀馳,他總是無可救藥地為這張臉癡迷千千萬萬遍。

“睡吧,”紀馳說,“晚安,小遠。”

夏安遠不由自主閉上了眼,原本以為自己根本不會睡著,但紀馳的低語像有催眠的魔力,他只是閉上眼睛而已,渾身的疲乏和困倦就像潮水忽然湧來一樣淹沒了他。

陷入沉睡之前,他照紀馳說的那樣打了卡。

晚安,馳哥。

夏安遠呼吸漸漸平穩下來,睡熟了。

紀馳坐著看了好一會兒,取下夏安遠左手上那只在先頭打鬥中已經砸壞的手表,見到手表旁邊的紅繩時頓了頓,然後起身,動作很輕地開門關門,病房門口站了齊刷刷一排負荊請罪的保鏢。

紀馳看也沒看他們一眼,往走廊盡頭的窗戶走,他需要先抽一支煙。

冬夜的寒風刺骨,煙霧沒來得及成型就被吹散。一支煙的時間,沒人敢發出任何動靜,甚至連呼吸也不敢大聲,冰涼的沉默裏,只有煙草緩慢燃燒的聲響。

紀馳擰滅煙,疲乏地往窗台上靠,揉著眉心,片刻後,問:“你們跟了我多久了。”

領頭的保鏢立刻低聲回答:“十五年了,少爺。”

“我之前讓你們做什麽?”紀馳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