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錯誤的貪戀

屋子一點點變得熱鬧起來,紀馳像只囤糧冬眠的松鼠,大有是個東西都想往家裏頭搬的勁頭。

先鋪上的是地毯,灰咖色,很簡約的紋理,客廳一張,臥室一張,不算特別軟的那種,但踩上去給人感覺非常厚實,是價值不菲的那種質感。凈水器加濕器全換了新的,說是紀馳哪位做電器的朋友公司研發的高端新品,夏安遠用著倒沒覺得和之前有什麽不一樣,這種原理構造都很簡單的東西能以這種價格占據一部分市場份額,全托了紀馳他們這些有錢人的福。

陽台上添了一小套茶幾沙發,放在每天陽光最好的地方。茶幾上擺一個拍賣會上拍回來的銅質擺件,二十多公分高,一個斷臂的阿芙洛狄忒。夏安遠覺得它孤零零的,從儲物間找出來個細頸花瓶,在島台日日新鮮的花束裏取了一支,放到那個擺件邊上,陽光一打過來,金屬和花瓣都泛著光。

沙發上多了好幾個抱枕,還有配套的沙發毯。零食箱放在茶幾下頭,坐在沙發上手一伸就夠得著。客廳和廚房隔斷的墻上掛著幅紀馳從國外買回來的玻璃畫,圖案挺簡潔也抽象的,只有幾根線條和線條分隔出來的冷色色塊,夏安遠研究半天也沒看懂這畫是個什麽。

如果不是夏安遠攔著,書房的書櫃紀馳也想拆下來重新再打一個。他買了許多書回來,原來那個大書櫃險些要快塞不下。種類很多很雜,學習工具書也有,小說閑書也有,藝術文化賞析也有,簡直像個小型圖書館,書桌還是那張書桌,電腦、筆和筆記本全是新的,看來他給夏安遠提的工作還有回去念書的建議不是只是說說而已。

當然,夏安遠也一沒事兒就去看,他還挺想回去上學或者學一門什麽技術的,就是不知道剩下的時間夠不夠。

模糊的記憶裏,上一次看書應該還是在林縣,隔壁涼菜店的王哥那有一摞珍藏多年的故事會,閑來無事打發時間,夏安遠竟然也看了大半,大部分都是些粗糙的民間小故事,講些鄉村鬼怪、都市情感、家庭倫理、屌絲傳奇,多多少少都有些擦邊,在三線小城市裏頭很受歡迎。

或許在那些網絡不發達的歲月裏,這類型的故事總是很奪人眼球的。對了,扉頁和末頁必有的色情廣告夏安遠也還記得點,賣些雖然是處於灰色地帶但在夏安遠認知中已經算是違法犯罪的東西。他當時覺得很疑惑,這樣的東西一般只會在街頭巷尾的電線杆子上看到,竟然可以明目張膽地登上雜志?他還確認了好幾遍,可這些的確都印著正規出版社的名字。

他翻著紀馳給他準備的書,心想,什麽時候有機會讓紀馳也見識一下,他一定從來都沒有看過這種東西。

京城秋冬天冷得很快,轉眼就是十一月下旬,街邊樹上半片枯葉也見不到了。

夏安遠知道自己提出想讓紀馳把他生日那晚空出來給他的要求,其實並不太容易做到。

要單純只是個創業公司的老板也還好,偏偏紀馳身後是盤亙在京城好多年的權豪勢要,他又是這一代裏最受眾人矚目的接班人,從出生那天起,生日在擁有這種身份地位的人身上,就被賦予了更多超出生日本身的意義。

高中的時候夏安遠就知道,紀馳家裏年年都會給他辦類似於許繁星生日這樣的宴會,甚至聲勢還要浩大許多,政商兩界有頭有臉的人物一家不落都會出席。

為的是慶賀紀馳生日嗎?連夏安遠都明白不是。

這個圈子的人大多都一樣,說是辦生日宴會,其實重要的不是生日,而是宴會。穿西裝打領帶,人人衣冠楚楚,人人雍容高雅,端一杯酒、掛一張笑臉,以“生日快樂”做開場白,接下來的大概率全圍繞你家那個生意我家這個項目,在談笑間兩得其便。

或許有人是真喜歡,可夏安遠想,紀馳一定不會覺得那些勾心鬥角的利益交換有多愉快,畢竟是從小就已經厭煩的往來。

不過最終夏安遠還是把時間定在了紀馳生日的前一天。

他計劃好了,在家做頓家常菜,到十二點再點蠟燭切蛋糕。等紀馳閉眼許願的時候,他就對紀馳說生日快樂,或許這個時刻說比生日當晚還更要有意義一點。至於蛋糕……他之前從沒做過,研究了幾種不同的食譜,在家先試著做了兩次,除了味道淡一點,還算挺成功的。

早上出門是紀馳開車順道送他去的超市。到了地方,夏安遠正要開車門,被紀馳一把撈回來,掐著下巴吻了半天,吻得兩個人都喘不上氣了才把人松開。

這段時間他一直都這個樣,起床時間還比以前晚半個鐘——這半個鐘被他用來摟著夏安遠犯懶。吃過早飯出門時還磨磨蹭蹭的,其實是在等夏安遠跟到門口送他,然後還得跟人黏糊半天,摟著親好長時間,催他開晨會的電話要響過好幾遍,這人才舍得出發。有時候夏安遠會想,紀馳這模樣要被許繁星見到了,估計下巴更得合不上了,這樣的紀馳和在外表現出來的樣子,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也不知道他為什麽對接吻這麽癡迷,癡迷到近乎幼稚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