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怎麽看怎麽像來討債的

“不然呢?”紀馳開口回答他。

趙欽笑笑:“當然了,我們租這個房子也不為別的,就是吧小時候家裏也是這種員工宿舍,想來住段時間,緬懷緬懷童年。”

小張不是不知道現在一些有錢人就喜歡為情懷花錢,但眼前的這兩位讓他實在看不出來是那種懷舊的人,他們氣質打扮就不像走這條道的,更像是都市劇裏的演員,他還是一邊開門一邊猶疑地問:“兩位是林縣人?”

“啊,是是,就是家裏早年間就去外地了,一直沒再回來。”趙欽反應很快,“所以口音也不像了。”

“噢……”小張把客廳所有能開的燈都開了,可屋子還是顯得昏暗,他走到屋中央,“你們隨便看吧,裝修很老了,比我年紀都大,以前的單位宿舍都這樣。”

紀馳站在門口,對這個他從出生以來,哪怕是在電視上都沒見過的居住環境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顯而易見,這是一間空間極不富裕的兩居室。陳舊,破敗,水泥地面磨得有些發亮,家具擁擠在一起,上面斑駁的痕跡像被歲月蒙著一層無形的灰。

一台笨重的黑色老式電視機擺在簡易電視櫃上,但看上去像是很少有人打開過的樣子,膩子粉糊住的墻壁呈現出一種灰敗的顏色,老式木沙發沿著墻壁擺放,中間留出一張折疊小木桌的位置。

紀馳沿著褪色黃漆的木窗欞往裏走,路過破洞的窗,一點點仔細觀察屋主生活過的痕跡。

盡管算得上家徒四壁,但不知為什麽,這個地方看上去仍舊亂糟糟的。

兩只印花水杯放在木桌上,旁邊是結滿水垢的電熱水器,遙控器扔在沙發一角,但背面裝電池的地方空空如也,用完的卷紙筒躺在鏤空塑料垃圾桶裏,離開的主人忘記帶走最後的垃圾。

紀馳停下腳步,推開次臥的門。

屋裏小得可憐,多余一個床頭櫃也放不下。木架床上空空如也,簡易衣櫃空蕩蕩地掛著兩件破洞的老漢背心,衣櫃角落疊著一團因為用來太久而顯得臟舊的薄棉被。

紀馳往裏走,一言不發地摸了摸背心,坐到床邊,望著暗沉沉的窗戶發呆。

“怎麽樣?”小張等待的耐心快要用盡,“短租的話一個月五百就行。”

趙欽不可思議地重復:“五百?”

“貴了?”小張皺了皺眉,“這邊都是這個價,雖然房子不怎麽樣,但是地段比較好,樓下白天挺熱鬧的,買什麽都方便。”他說完,又想起這兩人的來意,補充道,“但你們租房子又不是為了長住,往前幾條街,還能找到便宜些的。”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趙欽。”紀馳不知什麽時候出來的,靠在次臥門口若有所思,“給他轉五萬,鑰匙留下。”

這下輪到小張吃驚了,他嘴都合不上:“五五五五萬……這、這得十年的錢了吧,你們、你們……”

“屋主去哪兒了?近期會回來嗎?”紀馳擡眼,問他。

“這,我也不清楚啊……我只是他鄰居,本來他都不打算租了的,只把鑰匙托付給了我,誰知道我剛回來你們就找過來了……”說著說著小張又有些警惕地打量著他倆。

陌生外地人,有錢,出手闊綽,來意不明,黑幫氣質,打聽夏安遠,這怎麽看怎麽像來討債的。

遠哥在外面欠債了?他從沒聽說過啊。

紀馳:“這麽說,我們得先跟他聊聊才能定下來?有他聯系方式嗎?”

小張打定主意不泄露一點夏安遠的行蹤,但抱著送上門來的錢不要白不要的原則,他替夏安遠點了頭:“不用,我幫他處理就行。他要是過兩年回來了,這錢該退你們多少就退你們多少,沒回來就隨便你們住吧。”

趙欽看著自家老板的臉色,問了句:“這錢確定是會給到房東的吧?”

“那肯定了!”小張眼睛瞪起來,“你們當我什麽人!”

小張一走,老屋裏就陷入一種冰冷的沉默,趙欽拿出抹布四處打掃,眼見時間不早了,才大著膽子輕聲詢問一直坐在沙發出神的紀馳:“紀總,您晚上真要睡這?”

“嗯。”紀馳言簡意賅,“買點東西過來,你回酒店住。”

趙欽家境殷實,學歷著實不低,一畢業就進了京城的大公司,後來才跳槽到紀馳的公司,活了這麽大年紀也沒受過這種罪。

但他自然不能拋下老板在這破地兒,自己回去睡酒店大床,主臥長輩的床他更不敢睡,只好等紀馳進了次臥,嘆了口氣,在梆硬的木沙發上糾結地和衣躺下,跟一墻之隔的紀馳一起徹夜難眠。

夏安遠不知道他遠在林縣的房子已經租出去了,還一租就是八九年,他換了手機號,小張電話打爛都聯系不上他。

仍是烈日當空,工地上整日回響著各種機器的噪音,卻很少聽到人聲,仿佛人們的表情和語言都被高溫蒸發殆盡,只有僅剩的力氣支撐著身體,麻木機械地重復著同樣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