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章 破門謬論(第2/3頁)

於謙立刻俯首說道:“陛下,這故事不合理,錦衣衛不會讓這樣的事兒發生,陛下也不會不賠錢。”

陛下讓宦官們買點小吃都要付錢,更別提這種事了。

這種假設可以假定他人,但是不能在陛下身上假定,皇帝,聖名無垢,功業無虧,胡濙走了,陛下的英名將由於少保守護。

皇帝陛下的英名就是皇帝陛下本人都不能玷汙。

朱祁鈺想了想,便開口說道:“某個衙內的家人,急於買米,幾腳踹開了米面店的大門,買了米後揚長而去,一群人便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議論著米面店的門和倒在地上的米袋,不一會兒,有一些人便理性思考了起來。”

“這位善於理性思考的買米人,就開口說道:這件壞事的背後還有好的一面,你看,這門壞了,是不是修門的工匠有了活兒?要是這門永遠不壞,這做門的行當,還怎麽賺錢?這修門的工匠拿了錢,又會去向別的商家買東西,這不是促進了經濟,促進了消費嗎?促進了就業嗎?進而得出這樣一個謬論來。”

“踹門的衙內家人,不僅不是社會的禍害,還是造福眾人的大善人咧。”

朱祁鈺擰開了茶杯,讓群臣們消耗一下這個故事到底荒謬在哪裏。

戶部右侍郎王祜不解的問道:“臣愚鈍,雖然感覺不太對,但這人說的的確有些道理,似乎好像,這門壞了,反而成為了好事一般,這問題出在哪裏呢?”

戶部郎中、國子監祭酒、計省吳敬沉思了片刻說道:“受損失的是米面店的老板,他本來應該拿著修門的錢去成衣店購買一件成衣,但是他無法去裁縫那裏購買成衣,因為錢用在了修門的工匠這裏,而不是在裁縫那裏。”

“門匠所起到的積極作用,本應該是成衣店的裁縫所起的作用。”

“我們之所以忽略了這個裁縫,是因為這個裁縫從來沒有在故事裏出現,而且也不會出現,這是典型的謬論。”

“然也。”朱祁鈺拍了拍手笑著說道:“果然是算學之師,邏輯縝密。”

“我們先來看兵部給出的戰爭之福的說法,巨大的破壞行為能讓人們受益無窮,這顯然是錯誤的,兵部所言,戰爭似乎是對經濟是有利的,甚至非和平所能及。管中窺豹,一葉障目,似乎也能看到的只是通過戰爭才能實現的‘生產奇跡’,戰爭時期龐大的需求‘累積’或‘滯塞’,會給戰後帶來繁榮。”

“真的是這樣嗎?”

朱祁鈺拋出了一個問題,讓所有人思考之後,給出了確切的答案:“並非如此,戰爭之福的謬論,不過是破門謬論套了一層極為臃腫的馬甲罷了。”

江淵立刻說道:“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但,如果戰爭不發生在大明四方之地內,就不會對大明的生產造成嚴重的破壞,對大明的生產體系不會產生根本性的影響,大肆破壞具有價值的任何東西,都會造成凈損失、不幸或災難,這便是兵禍,但是大明因此獲得了土地、人口、礦產等一系列的生產資料。”

“對大明而言,能夠獲勝、不發生在本國的戰爭,可以看作戰爭之福。”

朱祁鈺聽聞一愣,這江淵難不成是跟著尼古勞茲修習了低道德優勢?這番話如此堂而皇之的說出來,不怕衛道士們指著江淵的鼻子罵他無德嗎?

朱祁鈺點頭說道:“江尚書所言有理,所以要區分內外,當破壞發生在了國內,戰爭非福,這便是外戰急不得,內戰緩不得的根本原因。”

“兵禍在國內,那就是純粹的破壞,是生民凋零,生靈塗炭。”

江淵一番話甚至涉及到了王化的核心理論,這裏是財經事務專題會議,便不會過分深入的討論關於王化的議題。

朱祁鈺說戰爭非福,是內經濟,而江淵所言戰爭之福,是外經濟。

即便是對外戰爭,為了軍事行動而讓步的生產力,是不是也會影響到國內經濟發展?影響國內生產,是不是某一種戰爭非福的具體體現呢?戰時軍管的緊急狀態,的確可以握起拳頭做大事,但對經濟的影響程度,要視戰爭烈度和持續時間區分看待,不能一概而論。

朱祁鈺和江淵誰錯了嗎?亦或者是非要爭出個對錯嗎?

非也。

這就是鹽鐵會議,不一定要爭論出個對錯來,而是研究財經事務,大明經濟活動對大明的長遠影響。

朱祁鈺和江淵的重點,也不是在誰對誰錯之事上,而是就經濟本身進行探討。

朱祁鈺接著說道:“十分顯然,我們通過破門這一個現象,就會發現,生產力被摧毀多少,實際購買力就會被摧毀多少,事實上生產力的破壞對百姓的生活是最大的。”

“人們把自己生產的東西供應給他人,其實是為了換得自己想要的東西,供給會創造需求,因為歸根結底供給就是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