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墨子,是比孔子更高明的聖人(第2/3頁)

所以墨翟節葬的主張很好,但是死後沒有奉祀,是萬萬不行的。

沒有奉祀,就沒有利益團體去維護學說與時俱進了,沒有利益團體去為他說話,他本人已經離世,身後有沒有利益團體為他說話。

墨翟本人,自然是隨便人家捏扁搓圓了。

“陛下很了解墨家。”胡濙奏對之後,忽然發現陛下對墨家並不是一無所知。

朱祁鈺點頭說道:“這就是墨家衰弱的第一個原因啊。”

他來到大明就開始在王恭廠搗鼓新式火藥和燋炭爐,他自然對墨家,極為關注。

墨翟這種節葬是個很好的主張,但是墨翟死後,墨家立刻分成了三派,圍繞命定論展開了曠日持久的內部傾軋,內耗極為嚴重。

其實墨翟只要稍微在他的學說中摻點別的東西,就能夠永垂不朽了。

比如佛曰涅槃,景教徒說三日復活,孔夫子在文廟的地位兩千年內固若金湯,連子孫都世代榮養。

墨翟可以高呼「我將閃電般歸來」,然後墨者們,緊密的團結在這杆大旗下,未必不能千秋萬代。

但是,墨翟如果這麽做,他就不是墨翟了。

朱祁鈺很了解墨翟,也很了解《墨子》,所以他才會說,給墨翟立像奉祀,墨翟本人知道會很生氣。

“哦?”胡濙愣了一下疑惑的說道:“陛下以為第二原因是什麽呢?”

朱祁鈺平靜的說道:“墨翟崇尚鬼神,而戰國不信鬼神之說。”

“善也。”胡濙不住的點頭,肯定了陛下的說法。

墨翟本人有《明鬼》篇,將鬼神盡數歸納為天志。

這種思想貫穿了墨翟的論述之中,比如在《尚同下》中:「是故天下之欲同一天下之義也。是故選擇賢者,立為天子。」

天下想要同一個天下之義,就要選擇賢者為天子。

誰來選擇?

天志。

但是從顓頊開始絕地天通,再到候春秋時晉國貴族中行寅「亡國怨祝」的典故,都在說明從顓頊開始,中原王朝就開始了從重神到重人的轉變。

晉國中行寅大禍臨頭,就把太祝簡拿來問罪。

太祝簡平靜地回答說:「祭祀天神和祖先能祈求福報,有益於國家昌盛,但百姓的詛咒也會使國家滅亡。您橫征暴斂,招致了百姓的怨怒責罵。」

「現在是我一個人為您祝禱,可是每一個國人都在詛咒您,我一個人的祝禱,怎能抵消舉國萬眾的詛咒?」

「眾怒難犯,您的滅頂之災不是在意料當中嗎?我當太祝的有什麽罪過呢?」

中行寅這才感到慚愧。

太祝,是一種官職名稱,專門以言告神,在祭祀中迎神送神,以事鬼神示,祈福祥。

春秋時候,就連太祝這樣祭祀鬼神的專職巫覡,也在從重神向重人轉變。

重鬼神到重人,神權到世俗政治轉變,主要有兩個標志:其一政治的興亡不取決於神,而取決於民之背向以及君、臣的政策與品質;

其二,“天”被改造為一個泛概念,而不是真實存在,神秘感大大減少,具體而言就是從昊天上帝,變成了老天爺。

這種轉變,不僅是文人墨客,也不僅是諸子百家,甚至是王侯將相,比如晉國知武子就曾對獻子說:「我之不德,民將棄我」

墨翟依舊《明鬼》,講天志,就顯得有點不合時宜了。

胡濙喝了口茶說道:“陛下其三呢?”

“其三則是為上者不喜了。”朱祁鈺看著胡濙回答道。

胡濙在問什麽?他在問禮法。

他要知道陛下對墨翟、《墨子》的了解程度。

墨家的沒落,有著方方面面的原因,不僅僅是儒家打壓導致,太史公遍訪大漢,只有不到四十名墨者了。

可想而知,墨家的沒落是有內因,不僅僅是外因。

腹(黃享)殺子的典故中,钜子腹(黃享)反對秦惠文王的理由是什麽?墨者之法。

那到底是遵循大秦的法律,還是遵循你們墨者法律呢?

墨者是墨家一個有嚴密紀律的團體。

墨翟死後,墨者推舉賢者能擔任钜子;墨者出仕,要由钜子派出;墨者出仕所得的俸祿,必須交出一部分供墨者集團使用。

這種紀律嚴明的團體,當然會被為上者所不喜了。

哪個皇帝願意看到,自己的治下有一個這麽有活力的團體?

而且墨者習文練武,那個從儒家叛投到墨家的禽滑厘,帶著人親自為宋守城,把《非攻》從思想直接物理具現,以理服人。

這麽有活力的團體,自然不會被為上者所喜,所以春秋到秦漢,對墨者的打擊,可謂是不余遺力,各國的為上者在這方面非常的有默契。

其實這個問題,蠻好解決的,但又無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