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是我、有我、無我(第2/3頁)

宋神宗給文彥博封了太尉出判大名府,文彥博一直活到了九十二歲善終了。

文彥博為何如此狷狂?

因為文彥博家裏世代做官,是帶宋的文脈之一,直面頂撞皇帝,而且如此大逆之言,皇帝只能給太尉,讓他出京去了。

與士大夫治天下,與百姓治天下也。就是最真實的寫照。

蔡京年輕的時候,也算是個剛正之臣,對大宋的官場還有點幻想,然後被現實教做人了。

正如朱瞻墡所言,霧非霧,花非花,陋室非陋,白馬非馬的人生階段,是最容易犯錯的時候,最容易被外邪所蠱惑的時候。

蔡京不是一時糊塗,他清楚自己在幹些什麽,明明白白的做了奸臣。

朱瞻墡往前走了兩步,低聲說道:“人如此,國亦如此。”

“稽戾王回京之後,若是陛下未曾太廟殺人,你猜現在是何等模樣?”

羅炳忠一擺手說道:“臣不敢猜。”

朱瞻墡看著天邊風卷雲湧,低聲說道:“一定會有人團結在稽戾王的身邊,一定會出現黨爭,而且這黨爭愈加激烈,最終黨禍盈天。”

“這和陛下英明與否無關,他們也不是真心對稽戾王恭順,只是……借著一杆龍旗大纛生事罷了,所以,孤在陛下回京之後,就必須要趕緊離京。”

“若非陛下果斷,直接在太廟殺人,此事之禍,無絕遠。”

朱瞻墡到了京師之前,一直是有我之境,他不知道自己要什麽,迷茫的很,山不是山,物不是物。

所以當時他一直關注京中來信,一直等到了稽戾王伏誅,他才放下心來。

作為嫡皇叔,一旦黨爭起,他必然被卷入,作為宗室的代表,如何能躲得過去呢?

朱瞻墡總結性的說道:“陛下用了一劍,破了大明的有我之境,方有今日大明之中興、治平之世的征兆。”

羅炳忠認真的思考了一番朱瞻墡的話,俯首說道:“殿下所言有理。”

朱瞻墡走下了三十六級的天梯,笑著說道:“有我之迷茫,就如同在一個密不透風一片漆黑的房間裏,不知道方向在哪裏。”

“孤是至襄陽轉驛路至重慶府之前,方才破了這有我之境。”

“其實孤早就準備好了,準備到了襄陽,到了襄王府,就裝病!”

“可是最後想了大半天,還是決定來貴州了,陛下將播州宣慰司,一分為二,一部分給了四川,一部分給了貴州,貴州九溪十八洞,洞洞有玄機。”

“孤若是不來,陛下治貴,至少需要五年之期,孤來了,三年之內必有轉機。”

“孤是嫡親王,不能光吃飯不幹活啊。”

朱瞻墡走下了龍巖山,看著那號稱永不攻陷的海龍屯堡壘,站穩了身形。

朱瞻墡一直求的是活著,他一直以為需要陛下的寬宥他才能活。

但是朱瞻墡到了襄陽府才徹底想明白,他求外,反而不能活,求我,才能活。

“這無我之境,又作何解釋呢?”羅炳忠揮了揮衣袖,打散了周圍已起的蚊蟲問道。

朱瞻墡向著車駕而去,笑著說道:“你不也是無我之人,何必問孤?”

羅炳忠笑著說道:“殿下妙語連珠,臣嘴笨。”

“你還嘴笨?”

“臣自然嘴笨。”

朱瞻墡往前走了幾步,笑著說道:“看山還是山,看物還是物,則為無我之境。”

“大宋青兕子,何許人也?”

羅炳忠笑著說道:“辛棄疾,辛稼軒。”

朱瞻墡感慨萬千的說道:“南宋有虎將而不用,生生把兇將,逼成了大詞人。”

“何為無我之境?”

“自然是那首千古流傳《青玉案·元夕》中的那句: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人生匆匆不過百年。”

羅炳忠笑著說道:“也有活過百歲的。”

“吵!架!是!吧!”朱瞻墡這剛起了個頭,就被羅炳忠這句差點噎回去,氣急敗壞的問道。

羅炳忠搖頭說道:“那不能夠啊,是希望殿下嚴謹些。”

“臣把殿下這番高論,寫封奏疏回京,至少不混個邸報頭條的位置?”

朱瞻墡想了想說道:“時光荏苒,幾經周折,幾經磨難,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也能明察秋毫,別人不理解的東西也能豁然貫通,這就是功到事成。”

“人生一世,是不是如同稼軒先生所說,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尋尋覓覓,眾裏尋他千百度?”

“當我們驀然回首的時候,是不是能夠無怨無悔的說一句,孤的一生,沒有遺憾;孤的一生,沒有蹉跎;孤的一生,是為了大明奮不顧身的一生?”

“孤走的時候,是不是能說一句,是所謂: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