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4/4頁)

喻宜之開始跑。

迎著晨曦。迎著清冷的街和零星幾個早起走親戚的行人。迎著一扇扇緊閉的卷閘門。迎著空氣裏殘存的煙火味。

她的羽絨服在K市來說實在太厚了,可她也來不及脫,就那樣跑了下去。

一路跑到醫院,沖到護士站的時候她肺都在疼,好像有人拿把帶毛刺的竹刀在她氣管上不停的刮:“請、請問漆紅玉……”

喻宜之沖到病房時,漆紅玉躺在病床上雙眼緊閉,漆月木訥訥的坐在床邊,臉上的表情很平靜,可平時張揚的一頭紅發耷拉下來,好像失了色。

不過那時是喻宜之的心已稍微定了定:至少漆紅玉現在還在病床上,還沒到最糟。

她的嗓子已經幹到發不出任何聲音,可漆月聽到一陣匆忙腳步聲已經擡頭,一臉驚惶的表情像是怕再聽到什麽承受不住的壞消息。

不過這次她看到的不是醫護不是死神不是帶來惡兆的一只黑貓,居然是——喻宜之。

喻宜之迎著薄薄的夕陽走進來,一件特別厚的羽絨服敞開著,連修長的脖子上都全是汗,一頭黑色長發以前所未有的亂度粘在額頭上,臉上和頭發都油膩膩的。

天哪喻宜之居然會允許自己的頭發出油?

喻宜之帶著一身雞屎味走近:“奶奶怎麽樣了?”

漆月呆呆的問:“喻宜之,你、你怎麽在這?”

喻宜之看她一眼好像她問了個無比愚蠢的問題:“因為我回來了。”又問:“奶奶怎麽樣了?”

“做完換腎手術了。”

喻宜之意外:“已經做了?”

“昨天送到醫院的時候,醫生還以為我們是接到手術通知趕來的,因為有志願者的遺體剛被送到醫院,如果不是那樣,醫生說奶奶就算昨晚搶救過來,估計很快也會……”

漆月嘴唇抖兩抖:“喻宜之你掐我一下,昨晚奶奶送到醫院就剛好有腎*/源,現在你又在這裏,我是不是在做夢啊?”

漆月覺得自己明明沒有睡,可她遇到的事好得都不像真的。

她瞪大布滿紅血絲的雙眼,好怕自己眨眨眼的話,就會發現這些都是夢,而在真實世界裏漆紅玉和喻宜之都已離她遠去。

喻宜之走到她面前,彎腰,用力在她臉上掐了一下。

漆月:“啊你還真掐啊!你這人怎麽下死手!”

喻宜之摸摸漆月的臉,她的語氣和她的手同樣溫柔:“不是做夢,漆月,你會遇到所有最好的事,因為你就是這麽好的人,幹凈得像月亮一樣。”

漆月呆呆的:“我?幹凈?”

漆月這輩子聽人罵她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臟,生長在老城區筒子樓,角落裏堆滿舊紙箱和老鼠屎,摩托車行裏是臭烘烘的機油,沾在她指甲縫裏洗都洗不掉。

還有她那麽花,每兩周換一個男朋友或女朋友,不知多少人一邊覬覦她的美貌和身材覺得和她談談也不虧,一邊又在背後罵她臟。

這輩子她和“幹凈”二字無緣,所以無論表面多麽吊兒郎當,靠近喻宜之時總小心翼翼。

生怕弄臟月亮。

可喻宜之溫柔的摸著她的臉,黑沉的眸子閃著無比堅定的光:“嗯,漆月,你是我見過心思最幹凈的人。”

“你幫被欺負的人,你救流浪貓,你從沒有拋下你奶奶,還有,你相信我。”

喻宜之嘆了口氣:“你跟我才認識半年啊,你怎麽能相信我呢。”

漆月又呆呆眨眼:“我為什麽不相信你,喻宜之,明明你才是最幹凈的那個人。”

喻宜之轉開話題:“奶奶什麽時候醒?”

“醫生說奶奶年紀大了身體又很虛弱,要等五六個小時才能把全麻的藥物代謝掉。”

她看一眼墻上的時鐘:“可現在已經六個小時了。”

病床上的漆紅玉眼皮很沉,一點醒過來的跡象都沒有。

喻宜之:“我陪你一起等。”

“我在這裏,漆月,你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