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沈長洲在寺裏除了吃齋念佛,還要挑水砍柴,人都快要入定了。

每日想得最多的便是怎麽逃出去,可這院內的大和尚一個賽過一個的能打,他剛來時鬧過兩回,統統都被無情鎮壓了。

他這人天生反骨,自小便對讀書習文不感興趣,偏生沈成延是個只知之乎者也的死板性子,可以教學生卻不會教兒子,成天只會在他耳邊念叨讀書讀書讀書。

哪知越念他越是看見書就煩,漸漸就養成了什麽也不聽的性子,讓他往東他就要往西,讓他老實待家裏他就要招貓逗狗,讓他讀書他就要騎馬習武。

總之從小就沒能有讓他服氣的人,沒成想到這寺裏,倒是見著能治他的人了。

五谷不分是吧,押著他到地裏一樣樣認過去。想逃是吧,不論他想出多少刁鉆的路線與暗門,都能有人從天而降,將他像抓小雞仔似的給拎回去。

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了,沈長洲不得不認命了,只得老老實實地受罰,就連下山見妹妹,都得先請示師兄方能下山。

他自小便想習武,可耐心太差,做什麽事都容易受挫,外加與那群狐朋狗友混在一塊,養出了股惰性。

他知道家中父親的難處,可想爭氣與真的去做是兩碼子事,直到被丟進寺裏,磨平了銳氣也收起了惰性,沒成想一段時日下來,他的體力專注力都精進了不少。

到後面也不再需要有人像盯囚犯一般盯著他,能自覺晨練挑水砍柴,竟感覺到了從未有的心靜。

眼看兩個月受罰的期限快到了,他算著日子,今兒呦呦要來聽經,想著見妹妹一面,順便關心關心她近來的起居。

他的運氣也好,剛從禪院出來就看見了沈婳的身影,可不等他開口,就見個形跡可疑的人纏著他家妹妹。

沈長洲除了不讀書愛與父親頂嘴外,脾氣還算隨和,唯有妹妹是他的逆鱗。

他也知曉,妹妹長大了遲早要嫁人,對比後覺得淩維舟是個還算不錯的托付對象,長得雖不如他,但人家是太子又文韜武略的,勉強在京中排的上號。

就算他能感覺到淩維舟似有若無的輕慢,為了妹妹也生生忍了。

可誰想到這竟是個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混蛋,打了當朝太子他不後悔,挨了罰也不後悔,誰叫他讓呦呦傷心!

結果這人被打了也不怕,居然還敢來糾纏他妹妹。

沈婳故意將話說得如此決絕,不給雙方留余地,就是怕淩維舟沒自知之明還要繼續糾纏,不想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居然還不依不饒。

正打算要喊人,就見她家兄長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拎著他的衣襟一拳就捶了下去。

之前她只是聽說過沈長洲打人的事,還有些可惜沒能親眼瞧見,不想她哥在某些不專業的領域尤為專業。

她愣了幾息,直到鮮血飛濺而出,才恍然夢醒,趕緊上前去拉人。

淩維舟會不會被打廢她不在意,但接連打太子,她哥這條小命可要危險了。

“大哥哥,不能再打了。”

沈長洲已經打紅了眼,但好在沈婳的話他還是聽的,見她橫進來生怕傷著她立即收起手。

再看淩維舟,不僅嘴角破了皮正在流血,臉頰也被砸出了血痕,沈婳怕他出事上前仔細地瞧了下,見他只是皮外傷便知道兄長是手下留情了。

不知是不是近來在寺內磨煉,沈長洲做事沒往日那般沒分寸,出氣歸出氣,若真的為一時意氣打殘了太子,終究是沈家滿門遭殃。

況且淩維舟也是自小習武,他完全可以還手,要是兩人交起手來,沈長洲還不一定能打得過他。

沈婳見他沒事,松了口氣的同時,朝他躬身行了個大禮,“家兄魯莽,一時將殿下當成了歹人,這才無意傷著了殿下,還請殿下諒解。”

淩維舟捂著破了的嘴角,不願把如此狼狽的一面露給沈婳看,見此下意識地上前半步,要將她扶起,不想卻被她給躲開了。

他的手掌在空中僵持了半刻,虛虛地收了回來,略側過臉:“不怪長洲,是孤的錯。”

這一個多月,是淩維舟此生最難熬的日子,失去過後方知道珍貴,他想挽回她,更知道她在意家人,即便上次當著眾人挨了打也沒有惱怒或是還手,這次自然也不會:“婳兒放心,孤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沈婳還沒開口,被她攔著的沈長洲已經冷哼出聲:“太子殿下大人有大量,真是叫人佩服,既然您沒什麽事,那我們便先行告退了。”

“哦對了,還請太子殿下注意身份,您與舍妹如今已無瓜葛,舍妹端方守禮,潔身自好,您叫得這麽親近會被人誤會的。”

說著直接拉著沈婳的手,頭也不回地往山下去,留下淩維舟孤寂的身影。

沈長洲抿著唇板著臉,一路都沒說話,直到走出很遠,確定不會被追上,他才放緩了步子,抓著她上下左右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