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一】
嫁娶不須啼
懷愫
整個京城, 都知道蕭思卿要用畫換他的心上人。
裴觀執盞的手一頓,旋即擡眉望向他:“蕭兄這是何意?”
他是怎麽知道的?
蕭思卿得到消息,便默認裴觀不知這事, 以他對裴觀的了解, 自認裴觀若知此事,定會將人須發無損的送來。
按裴子慕的脾氣, 連畫都不會收。
這人雖無趣些, 這上頭倒不可厭。
蕭思卿將畫卷起來交到僮兒手中, 自顧自坐到裴觀對面, 執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我要找的人,就在裴兄的府上。”
中秋已過, 蕭思卿手中還執著細骨竹扇,此時紙扇輕搖,眉梢含笑。
因是從裴府裏要人,又知是裴觀的妻子買下的她, 故此除了古畫之外, 蕭思卿還帶了一匣子燒藍燒紅的寶石來。
這等俗物,蕭思卿是不願意沾手的,他看了眼身邊的管事。
管事自僮兒手中接過匣子,掀開匣蓋, 一時屋內流光四溢, 蕭思卿用扇尖一點:“畫是給裴兄的,這些麽,是給嫂夫人的。”
有些話不能說得太白,總不能直言他的房裏人, 侍候了裴六夫人好幾年罷?
憑這一匣寶石, 百八十個詩婢樂婢都能買得著了。
此事突然, 裴觀猝不及防,一時想不出是誰報了的信。心中又難免起了猜忌,會不會是燕草自己送信出去的?
在裴家是當奴婢,回蕭府則享富貴。
如今蕭思卿功名在身,身邊自有一批奴仆聚集,蕭家的長輩再也不能將人隨意發賣了。
裴觀低眉輕啜口茶:“蕭兄,你差不多把京城的地縫都翻過一遍了,官府裏也去查實過,怎麽會在我府裏?是不是弄錯了。”
“要是弄錯了,豈不讓蕭兄空歡喜一場。”
蕭思卿放下茶盞:“裴六郎,我來此絕無半點輕佻之意,此事咱們私下交接,一個字也不會傳出去的。”
絕不會有半句流言,妨礙裴六夫人的閨中清譽。
他說到這個地步,裴觀只得再問:“究竟是誰?蕭兄總該知道名姓吧?你這……又是打哪兒得著的信?”
蕭思卿笑了:“從人牙子那裏查實,人應是去歲二月末賣到了林府,人牙子改了她的姓名年歲。”
“她如今,叫燕草。”
蕭思卿目中含笑,這個名字,他在心中反復嚼了幾回。
崔顯使人來給他送信時,他初聽便隱隱生出種預感,這一次,是真的。
為了不將崔顯牽扯進來,這才瞞下崔顯的姓名,只說是從人牙子處查到的。
裴觀一時難辨真假,他能讓陳長勝查到燕草的來歷,說不準蕭思卿還就當真趕巧查到了林家。
“燕草?可她不識字啊。”
裴觀還道,“內子身邊幾個丫頭,都只略通些針線罷了,別說作詩畫畫,連字也不會寫的。”
聽在蕭思卿耳中,便是燕草有意在藏拙,怕主家得一詩婢,奇貨可居,拿她待客。
裴觀看他神色就知他心裏在想什麽,不等蕭思卿開口:“今日不巧,內子回娘家陪伴姨母,丫頭們都跟著去了,待她回來,若燕草當真是蕭兄要找的人,自然由蕭兄領去。”
裴觀用種輕松口吻說完,又指了指桌上的古畫寶石:“這些東西,裴某不受,蕭兄還是收回去罷。”
蕭思卿只當今日就能帶回燕草,但裴觀這般客氣,他不好再強求。
只得退一步道:“裴兄既肯成人之美,日後我必有回報。”
裴觀輕輕擺手:“蕭兄言重了。”他話音才落,就見蕭思卿身邊的管事似是微微松了口氣。
是了,這人只怕就是燕草的父親。
裴觀眸光一動,蕭思卿也不避諱,立時道:“這便是她的父親,裴兄若能使骨肉團聚,也是功德一件。”
裴觀這人不能以古畫珍寶動之,但他一定會被孝道親情打動。
蕭思卿有些後悔,方才應該先提這個。
那管事聽見公子都這麽說了,把對蕭思卿說過千百回的話,對裴觀說了一遍,跪在地上以袖掩面,泣聲道:“小人只求能再見女兒一面,若能全家團圓……”
話還未說完,便聽門外一陣喧鬧,一行女眷戴著幃帽走進石門。
蕭思卿遙望一眼,便從一行人中,瞄準了那個穿雪青色衣裳的女子,就是她了,上回在別苑門前遇見,也正是她身上有心字香。
轉身沖裴觀搖扇笑道:“看來是天要遂人願了。”
裴觀面色不變,心底微沉,擡手示意:“蕭兄請稍坐。”
言畢看向松煙,松煙立時會意,快步退出去。
燕草的事,留雲山房中無人知道詳細,但松煙跟了裴觀這麽久,看他目光神情便能猜上二三分。
這事兒怕沒這麽簡單。
阿寶剛進卷山堂,才在羅漢榻前坐下。
一行人剛脫下幃帽,便聽得松煙立在階下回稟:“夫人,蕭公子上門來,說他要找的人就在咱們府中,懇請一見。公子讓我來請燕草姐姐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