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變幻

嫁娶不須啼

懷愫

這場急雨, 來得快,去得也快。

方才還濃雲掩日,伸手不見五指, 沒一會兒雨收風住, 天光大亮。

戥子撐著傘,螺兒提著燈籠, 在園中四處尋找阿寶和裴觀。

兩人鉆在假山石洞子裏, 雨勢一大, 裴觀便道不好:“這裏石洞連著池塘, 怕是要漲水,咱們得到上面石亭中去。”

他解下外袍, 讓阿寶搭頭上,可這雨似倒灌下來,一件衣裳哪擋得住。

兩人淋了個透濕,裴觀眼看阿寶衣裙貼在身上, 絞了絞袍子, 裹住她:“走,咱們先回松風院去。”

松風院中,丫頭們百無聊賴。

少爺少夫人都在留雲山房,縱想使力也沒地方可使。

下雨天便聚在一處, 吃著點心閑磕牙。

白露低頭做著針線, 那兩件寢衣送上去,還是什麽話也沒有。難免有些心浮氣躁,一針紮錯了,又拆掉針腳重來。

立春瞥了白露一眼, 她對白露在請安那天給她使絆子的事耿耿於懷, 見她神思不屬, 笑著磕起瓜子來:“下這死功夫有什麽用?”

說著把皮吐到廊外地上。

白露都十八歲了,守完孝,她就十九了。

少爺少夫人好得蜜裏調油,她卻留雲山房的門都摸不進,就算出了孝,少夫人懷上孩子,也只會提自己身邊的丫頭當通房姨娘。

哪輪得著白露呀?

原來看銀杏出嫁,大家還不知究竟兩個一等丫頭,哪個出路更好些。

如今看來,還是銀杏抽身早,昨兒還托人送糖進內院,說懷上了,胎都已經坐穩了,年底要請大家吃紅雞蛋呢。

她在這兒坐了一上午,白露錯了幾次針,只怕就是因為那把喜糖紮了她的心。

白露不聲不響,飛快將那幾針拆掉,剛要重新下針,就聽見少爺的聲音從院門口傳進來:“人呢?來人!”

她立時扔掉針線站起來,就見少爺牽著少夫人的手進來:“趕緊的,燒熱水。”

立春也拍掉手上的瓜子,立時調派小丫頭們拎熱水,讓粗使婆子搬好浴桶,又將少夫人洗澡的東西都拿出來。

白露回神:“少夫人趕緊將濕衣裳脫了。”又吩咐小丫頭煮紅糖姜茶。

阿寶的貼身丫頭都不在松風院裏,就由得白露侍候。

白露扶她進去,解開她身上的外袍,這才看清楚是少爺的衣裳。她把濕衣掛到架上,聽見少爺那邊是立春在侍候好,邁腳想過去,又低下眉來。

“不用你,你去侍候少夫人。”

立春笑吟吟過來,替阿寶解裙脫鞋。

裏衣都緊緊貼在身上,阿寶正要解衣,裴觀趿著鞋子過來:“泡熱水了沒有?可別著了涼。”

掀簾就見她渾身透濕,趕緊背過身去,將簾子放下。

白露方才還低眉,見這情形有些詫異,怎麽少爺對少夫人竟這樣規矩。

裴觀驚鴻一瞥,許是天兒熱了,難免有些躁意。這些日子五夜中有兩夜,他得睡到羅漢榻上去。

隔簾又問:“泡熱水了沒有?那姜湯怎麽煮了這麽久?”

立春掩口便笑,她一來是真覺著好笑,二來是為了刺白露:“少爺真是,這才多大會兒功夫呀,那姜才下鍋。”

小丫頭提著桶往裏送熱水,白露試了水溫,請阿寶進去:“水放好了,少夫人請。”

阿寶往浴桶裏一沉,把腦袋擱在桶沿上,到這會兒了,她的問題,裴觀還沒答上來呢。

裴觀換了衣裳,散著頭發,白露點起熏籠,將軟巾鋪在上面:“少爺也別著了涼,免得吹了風頭疼。”

少爺同少夫人,這是吵架了?

看少爺的樣子不像,可少夫人自進門起,對少爺便一句關切的話都沒有,必是在使性子呢。

越是如此,白露越是體貼,送來的姜湯,她舀出來送到裴觀手邊:“少爺喝碗姜茶暖暖身子罷,雖是五月裏,這雨也凍人。”

“少夫人喝了沒有?”裴觀端過碗來,飲前先問阿寶。

立春適時出來:“少夫人不肯喝,說已經在泡熱水了,姜湯辣嗓子。”

“這怎麽成。”裴觀立時蹙眉,披著衣裳,散著頭發,端起碗盞就往內室去。

隔著屏風,勸阿寶:“還是喝一碗,要不然,給你擱點糖?”

“不要,難喝得很。”

“當藥似的喝,有什麽好喝難喝的。”話裏還帶著點笑音。

立春在外頭越聽越笑,她拿眼角的余光掃過白露,壓低了聲兒:“你呀,別白費功夫了。”

趁早挑個管事兒子,跟銀杏一樣多好,往後她就得像銀杏一樣。

戥子螺兒終於找了過來,螺兒侍候著阿寶沐浴洗頭,才換過衣裳,外頭又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幹脆就在松風院歇一歇。

白露不時奉茶奉點心來,又不住拿話討好阿寶:“去年端陽節,少夫人家裏裹的粽子,少爺極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