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金蟬

嫁娶不須啼

懷愫

李金蟬和小丫頭賽兒是昨兒傍晚被送到林家的。

堂上瞧著並不像當家太太的夫人,簡單問了她們兩句話,便把她們送到偏院裏。

賽兒抱著琵琶說:“姐姐,咱們今兒是不是得幹坐一晚上?”肚裏又沒食兒,來的時候倒是帶了包袱的,可沒帶鋪蓋。

還以為那當家太太要折騰她們倆,誰知沒一會兒就真的送了鋪蓋,王婆子還提了桶熱水來。

王婆子又不曉得這小娘子今兒夜裏會不會侍候老爺,萬一要是近身侍候,那總得擦洗擦洗身子,林家的後院裏,可還沒有女人。

小丫頭豆角沒一會兒就拎了飯來,賽兒掀開蓋子一瞧,飯倒是熱的,還有一道鴨子,用筷子一撥,全是些邊角料,一看就是切剩下的。

賽兒撇撇嘴。

三月天夜裏還涼,李金蟬坐到床邊,捏了捏被褥鋪蓋,又軟又暖和,從針縫裏一瞧還是新棉胎。

不在這些地方折騰人,是個厚道人家。

兩人吃了喝了,李金蟬問:“賽兒,你瞧見那個林大人的長相沒有?”

“沒有。”賽兒搖頭,座中那麽多人,只知道林大人的聲音跟炸雷似的,她看李金蟬一眼,要是能到張大人家裏該多好。

張大人生得白凈斯文,手面又闊。偏偏是林大人。

兩人等了一夜,也沒等到婆子來拍門,合衣睡去,直到早上聽見鳥叫聲。

匆匆起來洗漱過,豆角又送來早飯,兩碗稠粥加兩個大白面的饅頭,還有一碟香油拌的小鹹菜,一碟炒蘿蔔條。

賽兒又扁扁嘴巴,嘴裏嘟嘟囔囔。

還是梨香院裏吃得好,姐姐們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隨手扔下一把錢,讓她們跑腿到州橋邊的食店買早點心。

魚餛飩、肉燒餅、糖饅頭、鴨絲面可著心意挑,再不濟那也得吃碗過水面罷?就這粥跟實心沒味兒的大饅頭,院裏誰吃呀。

從良聽著好聽,竟也沒什麽實惠。

李金蟬看了賽兒一眼,捧起粥碗來便喝,只吃了小半個饅頭,實在吃不下了,這才擱下筷子。

摸了幾個錢出來,塞給豆角:“不知大人回來了沒有,我總得去請個安,這個給妹妹買糖吃。”

豆角拿了錢塞到袖子裏:“老爺昨兒夜裏回的,這會兒酒還沒醒呢。”

李金蟬再問昨日見的夫人是誰,林家還有些什麽人,豆角就似個鋸嘴葫蘆,一個字也不說了。

她哪兒敢呀,萬一大姑娘不高興,把她提溜給人牙子可怎麽辦。

賽兒已經想回梨香院了,這家裏吃的都沒油水,下人還不懂事,倒不如回去!

大老爺們賞點什麽,就夠她使的了。

是以看到李金蟬打聽林家的事兒,她打個哈欠,不討喜歡最好,還把她們打發回院子裏就好了。

林大有酒醒第一件事是先吃一陶罐的甜酒蛋。

第二件事是發現自己收了件不該收的“禮”。

他那毛炸炸的胡子抖了又抖,還在咂吧嘴呢:“我收的?那不能罷。”滿眼寫著“你可別蒙我”。

阿寶怔住,敢情她氣一晚上,她爹什麽也不知道呢!

就說的,連給娘紮的紙馬都還沒燒,爹就算再娶,也得跟娘說一聲。

“張大人?”完了,昨兒喝得太多,哪個張大人呢?痤中好像有兩個張大人。

這下阿寶能光明正大瞧熱鬧了。

林大有匆匆洗漱,到正堂把人叫出來,父女倆等了好半天,人還沒來。

“人呢?”林大有急得火上房,收了人家的禮,不知道送的人是誰,兩個張大人,一個是兵部的,一個是詹事府的。

他倒是給太子選過馬,可那會兒太子還是世子爺,王府裏的公子們學騎射,全是陶家選的馬。

除了這個,跟他八杆子也打不著啊。

林大有摸摸胡子,別的全不記得了,只記得那幾壇子金華酒極美,余下吹拉彈唱,他也聽不懂,也不感興趣。

“戥子,你去瞧去。”

燕草半路把戥子叫來換她,就怕姑娘使性子,戥子能攔得住她。

戥子撒腳去看,沒一會兒就跑回來:“她裹了腳,走不快。”

崇州可不興裹腳,京城中也不多,聽說是再南邊一點的地方才剛興起來。戥子只聽過從沒見過,這回見過了,那一步三挪,急死個人了。

阿寶一聽這話,倒想去仔細瞧瞧,看了她爹一眼,還是坐下了,她得繃住嘍。

等了老半天,李金蟬終於走到正堂。

正堂一排窗戶都開著,屋裏透亮,阿寶瞧清楚這個女人了。

這個女人跟她見過的女人都不一樣。

細彎彎的兩道眉毛,臉蛋只有巴掌大,窄窄的一截腰,腿根本就立不直,得讓小丫鬟扶著。走了這麽一段路,站在那兒便微微喘氣。

李金蟬飛快掃一眼堂上,低下頭來,沒見著昨日的夫人,怎麽還有個姑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