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大年三十, 季府上下熱熱鬧鬧的準備著過年,唯獨季舒寧滿腹心事,神色懨懨的坐在季老夫人身旁, 還是母親提醒了她幾句才勉強打起精神。

一會兒六叔和雲意就該過來了,季舒寧還在為那日的事情生氣, 不想看見她們,於是對老夫人道:“老祖宗, 我想先回去休息一會兒。”

季老夫人輕乜了她一眼,不滿道:“大家夥都在這, 哪有你先走的道理,再說你六叔也快到了。”

季舒寧動了動唇, 她就是因為這個才想走的。

沒一會丫鬟就跑了進來通傳說六爺來了,季舒寧坐立不安的朝門口看去。

季硯身姿挺拔跨步進花廳,卻不見總跟在他身後的雲意, 季舒寧覺得奇怪,又等了一會兒還不見人出現, 終於忍不住問:“六叔, 怎麽不見雲意。”

她說完緊緊抿住唇,懊惱自己問她做什麽,她現在最討厭的就是雲意。

坐在另一邊的季嘉澤也跟著問:“是啊,雲妹妹怎麽沒跟著六叔一塊來。”

季硯無甚表情的淡然回道:“她已經回了徐州。”

季舒寧愣住,季嘉澤急切起身,“雲妹妹何時回去的?六叔怎麽讓她回去了?”

季硯斜瞟了他一眼, 季嘉澤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控制住情緒將還欲追問的話咽進肚子裏。

季硯收回目光, “她家在徐州, 回去有什麽奇怪。”

季嘉澤不甘心的又問:“那她可還會再回來。”

他為雲意贏來的雪狐前些日子送去做了狐裘, 還沒有來得及送給她,她怎麽就回去了。

季硯聲音微冷,“不會。”

季嘉澤魂不守舍的捏緊了拳頭,心裏驀然覺得空落落,與他一樣的還有季舒寧。

她沒想到雲意真的走了,想起兩人最後一次見面還大吵了一架,不歡而散,心裏悶堵的難受至極,再想到以後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眼睛也跟著酸了起來。

怎麽連走也不跟她說一聲,季舒寧後悔那日說得重話,她那天是氣急了想讓雲意走,可是她真就這麽悄無聲息的走了……

季老夫人看著兩兄妹情緒一個低過一個,笑道:“好了好了,雲意回去父母身旁必然是高興的,大過年的,別喪著個臉。”

兩人點點頭,季舒寧悄悄朝季硯看去,不知是不是錯覺,六叔分明如尋常一樣面帶微笑,可她總覺得那笑裏透著些許難以言說的寂寥。

*

去到徐州後雲意足足病了有月余,眼看人日漸消瘦,把陸文薦夫婦二人嚇的不輕,季大人將人交托給了他們,若是出了差錯可還了得。

撥了數個丫鬟伺候著,湯藥不斷,一直到開春時候,雲意才漸漸好了起來。

清早陸夫人來看望雲意,就見她靜靜坐在窗邊,本該是明眸善睞的雙眸,此刻卻目光空洞失神遠睇向院中,發絲柔順的垂在肩頭,隨風輕揉拂動,若不是她偶爾有眨眼,整個人靜的似一幅畫。

幾乎每次陸夫人來看她,便都是這幅模樣,好好一個鮮活的姑娘怎麽就成日的郁郁寡歡。

寶月看到陸夫人,上前請安道:“夫人來了。”

陸夫人點點頭,雲意聽見聲音微渙的眸子裏恢復了一點神采,起身輕聲道:“母親。”

起初陸夫人對這個稱呼多少還是有些不適應,忽然一個陌生的姑娘叫自己母親,總會不自在,反觀雲意卻從善如流。

她並不知道,這真是雲意不在意的表現。

好在雲意性子柔靜讓人憐惜,而她又確實有一個早夭的女兒,雲意的出現也算是一種慰藉,漸漸也就習慣了。

陸夫人讓她坐下,“你身子才恢復,好好坐著。”

雲意乖巧地點點頭,“母親也坐。”

陸夫人是個溫婉的女子,嘴邊含著和煦的笑,“今日感覺身子如何?”

雲意柔聲道:“感覺有精神多了。”

最初與大人分開的那些天,她覺得自己就像被抽了靈魂,沒日沒夜的不安與忐忑讓她難以入眠,即便睡著也是一宿宿的夢魘,夢裏她又回到了幼時,被娘丟在楚家門口,被楚夫人關進那座關了她六年的小院,如何也走不出去。

夢裏大人就站在屋外看著她,卻怎麽也不肯救她。

“那就好。”陸夫人笑語道:“季大人將你交給我們,若是沒把你照料好,我們罪過可就大了。”

寶月在旁暗道糟糕,陸夫人提起大人,只怕姑娘又要傷心了。

雲意捏了捏手心,心裏酸澀難耐,大人真的還會在意嗎?

陸夫人走後,雲意又枯坐在窗子前,當初她剛被季硯接回墨院的時候就是這般模樣,但那時候總還有些情緒,不似現在,整個人像是本抽了魂魄。

寶月看在眼裏,幹著急卻又沒辦法,她拿來衣裳給雲意披在肩頭,“姑娘去歇會兒吧。”

雲意搖搖頭,讓她準備紙筆,“我要給大人寫信,他還不知道我病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