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終局落

血染紅了泥沙,雪化了一路。

趙鳴鸞踢走一個攔路的頭顱,嘴角噙笑,一步步朝著趙驚鶴而去。

原本攔著她的十幾個甲胄都像是魘住一般,站在了趙鳴鸞的身後,手中利劍齊齊指向趙驚鶴。

瞿逢川一人持槍,擋在趙驚鶴的面前,他蹙眉看著狀似昏傻的部將,又看了一眼正中狀似癲狂的趙鳴鸞,一手牽著趙驚鶴的馬韁繩,往後退了幾步。

趙鳴鸞歪著腦袋,天真地露出一個笑來:“瞿侯爺?聞名不如見面,果然英姿勃發,只是可惜……”

話畢,一陣銀鈴響動,隨即一股異香自冷空氣之中散開,瞿逢川只覺那香不似花果也不似熏香,才吸了一口,便覺腦袋混沌,緊攥著長槍的手微微松開,槍杆自掌心滑落,槍頭砸在地上,濺起一捧新雪。

瞿逢川後知後覺地發現這香味有異,勉力想要握住手中的槍,好似這槍便是自己最後掙脫的希望一般,可饒是意志再過堅定,他也未能阻攔長槍往下滑落。

“靜心,凝神,閉眼。”趙驚鶴的聲音忽地自耳邊輕柔響起,不知何時,趙驚鶴已經躍上瞿逢川的馬,背對著趙鳴鸞擋在他的身前,一塊帕子自瞿逢川的眼前蒙過,帶著淡淡的桂花香,將瞿逢川的嗅覺拉回來一些。

握著長槍的力道也被人托住,重新攥回了他的手中。

腰間被一只手攬住,瞿逢川身子微僵,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聽見趙驚鶴的聲音再次在耳畔響起:“左三,七步。”

瞿逢川還未來得及出口多問,身體上下意識地朝著趙驚鶴所說的方向蓄力一擲,鐵器入肉的聲音清晰可聞,擾人心煩的銀鈴聲夏然而止,隨即不過兩三秒,異香散去,只余清冽的雪氣撲面,像是兜頭的一盆冷水,頓時將瞿逢川整個人澆了個透。

手中一空,瞿逢川伸手想要扯開眼睛上蒙著的帕子,卻被趙驚鶴攥住了手腕。

“槍法不錯。”趙驚鶴漫不經心地哄了一句,像是在哄著什麽小貓小狗一般。

瞿逢川抿抿唇,剛想出聲,卻見眼前模糊之中,趙驚鶴似是扭身朝著趙鳴鸞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過這麽血腥的場面,我們兩個人有一個看了就行了。”趙驚鶴淡淡道。

瞿逢川心想自己沙場征戰,什麽樣的血腥場面沒有見過,他正待開口反駁,忽地腦子一醒,意識到趙驚鶴話中的弦外之音。

趙鳴鸞再有什麽大逆不道的野心,她終究還是趙家的人,瞿逢川抽槍投向的是皇室,陛下如果有心以這點為難,瞿逢川自然也是百口莫辯。

“你是按我的命令行事。”趙驚鶴的聲音輕飄飄地,像是經歷了這麽一場鬧累極了一般,“在陛下面前如實說就行。”

瞿逢川後知後覺地發覺方才自己的不對勁是趙鳴鸞的手段,又奇怪於趙驚鶴為何能抵擋得住,忍不住問道:“公主她這是……”

“巫術。”只兩個字,趙驚鶴的聲音卻越來越輕。

而後,瞿逢川便覺臂彎一沉,他忽覺不好,忙扯下遮眼的手帕,只見趙驚鶴已經腦袋一歪,倒在他的臂彎之中,臉色白如新雪,一雙眼睛也半閉非閉的。

瞿逢川的眼睛還未曾從忽見光亮反應過來,就見到這麽一幅場景,嚇了一跳。

“安南王!”他不知道趙驚鶴為何突然如此虛弱,一時間也不敢動彈,更不敢上手去瞧她身上有沒有旁的傷,如今真是手足無措,連蹬了兩下馬鐙都踩了空。

大腦一片空白,瞿逢川愣神的一瞬,趙驚鶴忽地蜷縮起身子,一口鮮血直直地吐在瞿逢川的黑甲上。

粘稠而鮮艷的血順著瞿逢川的胸口甲胄往下流,最後匯成點滴,落在雪上。

瞿逢川瞳孔放大,這下是連話都說不出來的。

趙驚鶴一歪頭,又吐了一大口,瞿逢川下意識地去接,接了滿手的燙熱,血順著他的指縫流淌,黏密了指縫。

瞿逢川少年征戰,見慣了殺伐和鮮血,這可是頭一遭這麽懼怕這艷麗的血色。

如果趙驚鶴死在自己懷中,一時之間,趙驚鶴和趙鳴鸞都隕落在此處,誰又能在陛下面前證明他的清白,誰又敢保證,對她們二人動手的不是自己?

趙驚鶴似是感應到瞿逢川的呼吸都急促沉重起來,她費力地伸手攥著瞿逢川的袖口,聲如蚊呐道:“怕我死了,陛下懷疑你?”

雖然趙驚鶴說的是實話,可到了如此關頭她還有心情說笑,瞿逢川不知何處生出一股火氣來。繼而他想起當初趙驚鶴在趙煥面前說要迎娶自己為王夫的話,背後忽地一涼。

能將生死置身事外的亡命之徒太過可怕,而眼前的趙驚鶴無疑便是一個,當初瞿逢川還覺得她是為了拒絕趙煥的招親才特意拉自己這麽一個趙煥不可能放去南地的人擋槍,如今想來,趙煥若是真肯讓自己做安南王夫,趙驚鶴也敢把一個侯爺娶回去,讓自己在後院翻騰不出浪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