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故人見

裴朔雪這句話一出來,耶牧生的臉肉眼可見地冷了下來,他強壓住心中怒火,覷了一眼趙煥的臉色。

趙煥一手扶額,一手拿著酒杯,儼然一副醉意上頭的樣子。

耶牧生深覺被冒犯,他雖依附黎國已久,可不是就此軟了骨頭,尤其涉及到愛女阿木朵,他覺得有必要在趙煥有賜婚苗頭的時候就將話說清楚,免得趙煥不死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此事。

況且,耶牧生好歹也是一個部落首領,他與黎國皇帝說話卻被一個太子府屬官落了臉面,心中很是不快。

可沒等耶牧生開口,趙璜站起身敬酒道:“草原佳釀一時令人心醉,老師喝多了酒,言語若有冒犯,還請王上海涵。”

說完,趙璜便一飲而盡。

太子親自飲酒作陪,且言語間皆是對裴朔雪的維護之意,耶牧生受了他這一禮,如今想要發難都難以開口,他稍稍緩了面色道:“寒部與黎國一直交好,這份情誼……”

“您不能進去!王上正在招待貴客……岑……”

外頭突然傳來爭論推搡之聲,耶牧生已經多次被打斷說話,心中不悅道:“什麽人在外?”

阿木朵聞聲猛地站了起來,她聽出是岑析的聲音,出去將岑析放了進來。

岑析顛顛撞撞地跑了進來,入門的瞬間險些摔了一跤,風。塵仆仆地求助耶牧生:“求王上馳援,流寇夜襲駐地,火燒營帳,殿下他還在賬中……”

岑析急切地擡頭看,對上的卻是主位上趙煥的臉,焦急的瞳孔中立即染上一絲茫然:“陛下?此處怎麽會有陛下,我莫不是被嚇糊塗了?”

從聽見賬外的推搡聲開始,趙煥便知自己來寒部的消息瞞不住了,此刻被岑析當面撞破,臉上雖有些難看,可還是勉力維持著帝王的體面,沉聲道:“是朕。”

“姑父!”岑析眼眶瞬間紅了,眼中流露出委屈的神色,原本單膝跪地的姿勢也變成雙膝著地,膝行著到趙煥的座下,一副依舊吃不得苦的貴胄公子模樣,抱著趙煥的腿就開始訴苦:“姑父,當初爺爺讓我來軍營歷練,您為什麽不攔著點,這裏離平都山高路遠,我在這裏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您看看,我都瘦了。”

岑析絲毫不管什麽君臣之間的禮節,抓著趙煥的手就往自己的臉上放:“您看看,是不是都瘦脫相了,若是姑母還在,定是不忍讓我來這個地方的。”

趙煥原本還被他纏得有些難堪,可聽到岑析口中的“姑母”後目光微動,看向岑析的眼神微微飄忽,似是在透過他緬懷著誰,貼在岑析臉頰上的手也順著輕撫了兩下。

全營帳的人都在瞧著他們二人的溫情互動,只有阿木朵還想著岑析未說完的話,站立不安,忍不住出口問道:“殿下呢?可有受傷?”

被阿木朵這麽一問,岑析才一副夢中驚醒的樣子,抱著趙煥的手愈發收緊,可憐巴巴道:“姑父去救救殿下吧,我跑出來的時候,營帳的火已經燒得有馬高了,殿下還在賬中……”

“你怎的不叫人先救殿下?”耶牧生急切道。

岑析撇了撇嘴,委屈道:“今夜許多人都去巡夜了,而且,那麽大的火我怕,沒敢回頭看,也不知道殿下怎麽樣了……”

“陛下,您看?”耶牧生已經站了起來,瞥了一眼已經撩了帳門出去的阿木朵,還是出言征求了一下趙煥的意見。

趙煥看了一眼下面的各部首領,手一揮:“快去,救珩兒要緊,朕和太子也去。”

阿木朵早帶了人跑在前頭,趙煥帶著趙璜等一行人跟在後頭往上陽地界而去。

雖說寒部離趙珩安營紮寨的地方不遠,可這一路耽擱著,趙煥帶著一行人到了營地附近只見黑煙裊裊和一片焦土,巡視的軍官全都趕了回來,圍在正中的營帳周圍。

“流寇呢?”趙煥沒往裏擠,可他一開口,圍在一團的人都聞言擡起頭,而後自動讓開了路。

誰都沒想到趙煥會突然出現,各軍官愣怔之後全跪了下去,露出坐在草地上捂著胳膊的趙珩來。

他身上的衣裳被火燎了好幾個洞,臉上蹭上了灰黑的煙,襯得他整個人越發冷漠疏離,阿木朵正單膝跪在趙珩的面前,替他處理胳膊上的傷口。

“流寇呢?”趙煥問道。

其實只是走水岑析沒有必要跑到寒部來求援,重點是這火是因為流寇引起來的,若不求援,他們放火之後包圍營帳才是最致命的。

“父皇,流寇已經被孟將軍抓住,只是他們皆是有備而來,見要被俘虜,皆咬舌自盡了。”趙珩的聲音被煙熏得喑啞,斷斷續續地將一句話說完,掙紮著要起來給趙煥行禮。

趙璜皺了皺眉,看了一眼趙珩的傷口,攔住了他起身的動作:“傷成這樣,你別起來,醫師呢?醫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