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帝王心

趙煥去寒部的事沒有走漏半點風聲,不然不會連阿木朵也不知道。

三人在山坡上吹了會風,阿木朵回了寒部,只有趙珩和岑析兩個人慢悠悠往回走。

正是天氣舒爽的時候,縱馬飛躍自是暢快,可信馬由韁也別有一番開闊意味,疾風安靜地站在趙珩的肩膀上,瞪著漆黑的眼珠巡視四方。

趙珩突然想起他和岑析剛來上陽的那一年正趕上夏日,滿目都是碎金撒下的綠色,擡頭就是觸手可及的澄澈,這樣的美景幾乎是瞬間就卷了他的心神。

只是這般美景下的生活算不上容易,不知是陛下授意還是岑慎故意為之,除了一些用慣的奴仆,他們沒有帶來一個對軍中熟悉的將官。

因著趙珩和岑析的身份,岑家軍營對他們兩人公事上恭敬有加,私下也顯得親密,可等放銀餉的時候,這兩個人才覺出些不對勁來——朝廷發放的糧餉數目遠不足以支撐這些將官的日常開支,可他們各個過得比起趙珩這個皇子都不遑多讓。

岑析一直以為,岑慎戎馬大半生,屢建功勛只是一個將軍,而瞿逢川年少封侯,是因為那瞿家小兒運道好,正好撞上陛下想要扶持中立黨派的念頭,讓他白白撿了一個侯爺當。

直到他看到上陽軍官的作派,才開始反思是否是爺爺礙於舊情故交,禦下不嚴,反而毀了自己的名聲,人到老年,反而還要矮上那毛頭小子一截。

他義憤填膺地寫了封信告知岑慎這些將官的作派,得來的卻是岑慎一句回音:“只聞不動。”

岑析無法,只能和趙珩一樣,兩個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算那些將官把私下的產業做到自己眼皮底下依舊裝作看不見。

誰知就這麽裝聾作啞了半年,上陽的軍官反而與他們二人更親近起來,趙珩和岑析對岑家軍內裏的一些情況也漸漸摸得多了,不至於像剛過來時那麽抓瞎。

熟悉之後最大的好處便是做事更便利些,像是前段時間的清繳草原流寇,趙珩和岑析用了軍營中最擅長跟蹤追擊的隱部,加之趙珩和岑析也不似旁的送入軍營的公子哥那般嬌慣,事事都親力親為,圍了幾次獵,除了幾次寇,換了幾次邊關尋訪,岑家軍對這位五皇子和岑慎孫子信服不少,趙珩和岑析的日子才好過些。

剛回軍營,正在操練場上操練的軍官就丟下操練的軍士迎了上來,極為順手地牽了趙珩和岑析的馬,交給一旁養馬的軍士,問道:“阿木朵呢?”

“回寒部了。”趙珩瞥了一眼隱部將官孟藏,囑托道:“這些日子多盯著些寒部那處的消息。”

孟藏幹的是追蹤藏匿的細致活,為人卻爽朗大方,應道:“行!殿下放心,必不讓其他部族占了寒部的便宜,欺負了殿下的小公主。”

軍營多半都覺得趙珩這麽少言寡語的一個人能對阿木朵頻頻照看,定是對這個草原女子有意,私下都愛開些這種玩笑,孟藏是個沒什麽心眼的,當著趙珩的面就將私下的玩笑話脫口而出。

岑析也是聽過這風言風語的,下意識地去瞧趙珩的臉色。

兩年的邊塞風霜將趙珩的側顏磨得更加棱角分明,情緒也變得不顯於色。

他只微微皺了眉,沒說什麽,自顧自回了營帳,岑析跟著他進了同一個營帳,兩個人卸了臂縛,松了輕甲,對坐著喝冷了的茶。

也不顧什麽公子品茶的形象,岑析一口氣飲了一杯,才抹了抹唇上的水珠,對著在看地圖的趙珩試探道:“太子北巡,那個人多半也會來吧。”

趙珩低頭看著手中的地圖,淡淡道:“來了又怎麽樣?”

他再擡頭,岑析觸上的便是他微挑的唇線和明顯輕蔑的笑:“我現在又動不了他。”

岑析這句話的試探是想要看看裴朔雪如今在趙珩心中的地位,可聽了趙珩這句話又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

這兩年來趙珩從來沒有主動提起過這個人,他們只能在岑慎傳來關於趙璜的消息中稍微窺見這位親自將趙珩送到北地的裴大人的近況。在政事上,裴朔雪有著不符合他年紀的敏銳,不過兩年便坐穩了東宮屬官的位置,言談辦事極有分寸,在趙煥面前也頗為得臉。

岑慎幾乎每月準時送來平都近況的書信,可就在今年三月趙璜被封太子時足足停了兩個月的書信往來——

定下儲君是要禱告上蒼,聽取輔帝閣神諭的,就在三月蒼山祭天之時,輔帝閣降下神諭,言明裴朔雪是當世輔帝閣閣臣,一時之間他效忠的趙璜地位頓時不可撼動,神諭降下的第三日,趙璜就被封為太子。

閣臣定,太子立,黎國國本幾乎沒有再變動的可能,岑慎便也歇了趙珩回都的心思,想著他在封地上陽至少能保一生平安,可他不送書信來,趙珩卻送了親筆去,岑析不清楚他們之間聊了什麽,只是知道趙珩書信去了之後,岑慎每月必送的平都消息又不錯日子地送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