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情願

剛嫁入嘉裕侯府不過幾個月, 季念便暴瘦了一大圈。

那會兒月柳被派到她身邊跟了沒多久,看著好好一個人瘦成那副脫了相的模樣,日日端著飯都要急哭了。老夫人雖不喜她, 但到底是嫁進侯府的新婦,太醫請了一回又一回,藥開了一帖又一帖, 可人就是不見好。

誰都不知道,心裏頭壓著事的人, 不是不想吃,是根本一口都吃不進去。

可季念知道自己不能倒,便硬逼著自己吃, 吃一口吐一口,吐了就繼續吃。季念也不知道那段日子是怎麽渾渾噩噩過的,但到底是撐過來了。

撐過了頭一年,撐過了覺春樓最難的時候,撐過了老夫人三年守孝期——撐過了離開那個人之後的每一日。

季念以為,這些都是很久遠很久遠的事了。

但當她撞進謝執的懷中, 聽到那句話的瞬間, 她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謝執又喚了她一聲:“季令令。”

季念頭埋在他的胸前沒有吭聲, 只是慢慢掙開那手,而後雙手環住他悶悶地點了點頭。

***

接下來幾日, 季念都沒去覺春樓。

倒是不用早出晚歸了,但也多了個別的麻煩,比方說用膳。

成二不在, 季念也沒處帶膳食回來, 只好去臨鎮買了帶回來, 一來一回耗費許多時間, 再去掉熬藥打理的功夫,一日通常沒幹什麽就這麽過去了。

成二再帶著新藥回來的時候,謝執的氣色倒是好了許多了。他人生頭一回看著自家公子恢復得那麽快,在心裏一陣嘖嘖稱奇,果然能治住這主兒的也就是三小姐了。

來時成二正好遇上季念從謝執的屋子裏走出來,這會兒沖進屋子見著謝執,也不擔心謝執的身子了,第一句就是:“公子,三小姐剛是不是來示好的?你們倆這幾日怎麽樣啊?”

休養了幾日,謝執已然好得差不多了。他站在桌前倒了杯茶,聽到“示好”二字,皺皺眉:“成二,你越來越沒規矩了。”

成二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手作勢在自己緊閉的嘴前拉了道線,然後又找補道:“成二的意思是,公子和三小姐,這幾日是不是多了許多親切的來往。”

說時,還特意把親切兩個字念得重了點。

謝執睨了成二一眼,給他遞了一杯茶,沒搭理他。

成二彎腰雙手接過那茶,嘿嘿一笑:“謝謝公子。”

說是主仆,但成二很小就跟著謝執了,他們兩個之間一直也沒太多嚴格的界限。旁人看來可能有些主仆不分,以下犯上,但謝執就是這麽個人,重禮卻不重虛禮,若非觸及他心裏那根線的,他很少會去糾正計較。

成二喝了一小口,又偷偷瞄了謝執一眼,好半天沒等到下文,想著自己剛剛就是嘴太溜踩著自家公子的線上了,抿抿唇也不再多嘴了。

謝執確實不想聽成二張口閉口就說這些。

他喜歡季念的主動,卻不喜歡她的主動被人放在嘴裏議論。

尤其是方才“示好”那兩個字,總好像把人分了等,誰主動點,誰就輸了,誰就得處於弱勢地位一樣。

就不是那麽回事兒。

更何況,謝執也沒什麽好說的。什麽親切的來往,壓根就是沒有,院裏那根白線倒是一日一日被小姑娘來來回回踩模糊了,但哪次不是來用膳或是威脅他喝藥的?活脫脫公事公辦的模樣。

什麽更進一步的動作,他連個尾巴都沒摸著。

……

季念回到屋中,桌子上是一沓翻開堆疊的厚冊子。

覺春樓之所以能在短短四年裏被經營得如此之後,一是因為“敢”,二才是因為“好”。

覺春樓前身是個倒了的廢樓,從商的人最信風水氣運,那會兒大家覺得這地方廢了一次的地方鐵定能廢第二次,價錢再低都沒人敢買,最後是季念一咬牙,敢用最好的人,敢花最大的力氣,敢不食不眠投最多的精力,靠著股勁兒把覺春樓做起來的。

那會兒季念自己也覺得自己挺敢的,倒沒想過了四年,還能再敢一次——一手把自己靠著覺春樓攢下的三千兩全捐了。

但運道求不來,有時候無意之中就被眷顧了。她也沒想到,本是為了謝執的心血出的銀錢,竟把覺春樓的名氣推到了今上那裏,說要將中秋的小宴設在覺春樓,交給她來辦。

雖說是機會,但也頭大,誰不知道皇上之命,一旦出了什麽錯就是大岔子。

她想找謝執商量商量,又覺得說好追回人家,總不能帶著公務去。

頭便更大了。

***

要說這日也是熱鬧。

下午成二才走,傍晚又來了倆。

季念正打算去臨鎮,被謝執叫住,兩人話還沒來得及說,就見宅子外頭停了一輛馬車,緊接著蘇翹和荀紹景便一前一後地下了馬車。

季念愣了愣:“翹翹?荀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