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第2/3頁)

所謂的充場儒士,就是就算你不是在校生,只要你表現得極為聰敏入了提學官的眼,也可以跟在校生一起來參加科舉。

只要鄉試考中了,你就直接是舉人老爺了,不必跟其他人一起兢兢業業上學讀書!

既然有這條路子可以走,自然就有人走捷徑,那些個在學校考試中注定熬不出頭的人便會想辦法走這個路子。

對提學官而言,這也不過是多個應試考生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當然,要是登門請托的人太多了,篩選也會更加嚴格。

沒有人樂意平白無故惹一身腥。

眼前這考生顯然就是家裏有點人情關系又有點余錢的“充場儒士”了。

作為一個被家裏逼著來碰碰運氣的學渣,對方一看到年紀這麽小的文哥兒,頓時就生出一種找到同道中人的欣喜。

他邊跟文哥兒一起越過貢院外圍著的第一重柵欄,邊跟文哥兒套起近乎來:“你才這麽小,肯定也是被家裏人逼著來考試的吧?”

文哥兒聞言想了想。

想到了忽悠他來考試的四先生。

想到了聯合他爹要把他送去國子監的大先生。

還想到了不是給他寫《八歲解元詩》就是在信裏煽風點火、危言聳聽的三先生。

種種回憶浮上心頭,文哥兒頓時一臉沉痛地直點頭。

沒錯,他是被逼的,他一點都不想來!

他絕對沒想八歲當舉人、九歲當進士!

他才不是好高騖遠的傻孩子!

同是被逼迫!

君爾我亦然!

他真是好慘一小孩!

兩人一起同仇敵愾地痛斥了家中長輩,又互換了姓名。

文哥兒這才知道這人名叫洪澄,他爹乃是四川按察使洪鐘,乃是正三品的地方大員,目前正在四川搞改土歸流工作。

簡單來說就是搞掉為禍一方的土皇帝,換上朝廷委派的正經官員(流官)!

川滇黔一帶有很多地方始終被少數民族土司掌控,甭管你是宋廷元廷還是明廷,只要派人來問就說“啊對對對我們是你的子民”,實際上還是實施地方自治,根本不搭理你頒布下來的朝廷政策。

治理起來很困難。

洪鐘目前就在四川試圖啃一啃這塊難啃的骨頭。

洪鐘常年不在家,也沒什麽空閑教導洪澄這個兒子,每次都是想起來時才攆他去讀讀書。

洪澄書讀得稀松平常,二十好幾了也沒考過鄉試。

比起讀四書五經,他其實更喜歡讀那些市面上很難找到的雜書,尤其愛搜集宋元話本,每每得了本新書就沉浸其中不問外事。

是以他對官場上的事不甚感興趣也不甚了解,自然不熟悉文哥兒這位京師赫赫有名的小神童。

也算是有別於丘濬的另一種書癡。

正經書一個字都不想看,小說話本只嫌太短的那種!

洪澄感慨道:“說起來我兒子跟你差不多大,你都下場考試了,我這個當爹的都還沒考上舉人。”

文哥兒答道:“我也就來攢攢經驗而已。”

得知洪澄家中藏書特別多,還斥重金搜羅了不少宋元小說孤本,文哥兒當即與洪澄約好考完後去他家蹭書看。

洪澄見文哥兒沒有瞧不起自己的興趣愛好,自是歡迎他到家裏作客。

文哥兒高興不已。

很不錯,考後的去處有著落了!

要知道考後等成績那幾天肯定是非常難熬的,必須得找點別的事轉移注意力。

瞧見金生已經等候在第二重柵欄外,文哥兒揮揮手與洪澄話別,與金生一起回住處補眠去。

第一場的搜檢和考試前前後後快耗了一整天,哪怕是他活力這麽充沛的人也有點受不了。

文哥兒舒舒服服地入睡。

另一邊,洪澄回到家也準備睡個好覺,結果發現自己兒子的住處還亮著燈。他好奇地走過去一看,發現兒子正捧著本新話本讀得津津有味,儼然不知今夕是何年!

洪澄過去抽走他兒子手上的話本合上,說道:“白天再看,別熬壞了眼睛。”作為一個平時只知帶著孩子沉迷小說的爹,洪澄覺得自己有必要激勵一下兒子,“你不知道,爹今天在考場上碰見個年紀和你一般大的神童,人家八歲就進考場了!”

他兒子伶牙俐齒地辯駁道:“您看看別人,八歲就下場考試,您都快二十八歲了還跟人同科!”

洪澄:“…………”

這兒子不能要了。

文哥兒離場夠早,歇足了一整天,到了八月十一又提著考籃去等待第二場考試的入場。

第一場才是重頭戲,重頭戲都考完了,後面兩場就更不用提心吊膽了,文哥兒心態穩如泰山,駕輕就熟地完成入場、答題、納卷、離場的一系列流程。

並且全程都沒發現楊碧川這位主考官時不時受他大先生囑托來看他一眼。

三場全部考完那天,文哥兒照例與同鄉們去搓了個澡,洗凈了這場漫長考試帶來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