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2/3頁)

聽聽這句“半斤棉彈成八兩八”,還真有那麽點意思。

文人的筆向來是他們的手中刀。

據傳明朝就有位叫王九思的文學家和當時的首輔有恩怨,他因為有次負責朝廷幹部考核時沒照顧首輔親屬,沒過兩年就被找了個由頭貶官,最後才四十幾歲就被迫辭職回家。

王九思壯年失業,非常悲憤,抄刀寫起了戲曲。他寫的其中一部戲叫《杜甫遊春》,講的是杜甫受到奸相李林甫的排擠,不得不遠離朝堂!

這劇情聽起來多耳熟對不?

更巧的是,當時的首輔也姓李。

這代入感頓時就更強了。

已知王九思是自比杜甫,那麽戲文裏那個李林甫到底是誰,誰都不會明說,可誰都知道!

要論口誅筆伐的輿論戰,文人是最會玩兒的,他們也是最容易品明白的。

有時候可能別人沒那個意思,他們都能品出點別樣味道來!

劉吉自己肯定也聽說過“劉棉花”這種氣人的說法。

可想而知,要是劉吉發現滿城都在唱這首《彈棉花》,臉色會有多不好看!

搞諷刺這種事,誰先代入誰就輸了!

謝遷睨著文哥兒:“怎麽想到這個?”

文哥兒開始甩鍋:“爹說的!”

他爹去年帶他去拜年,私下和他提了一嘴劉棉花,他記得可清楚了!

謝遷只覺王華也是個不靠譜的,怎麽能把這種綽號給文哥兒講。真要是出點什麽事,劉吉怪到他頭上一點都不冤枉。

謝遷道:“欺負你的是劉閣老孫子,你編歌兒編排劉閣老做什麽?”

文哥兒有理有據地說:“心情不好,肯定打孫子!”

這要是一般孫子,挨打可能性也沒那麽高;可摔他哨子那個混賬怎麽看都是劉家最頑劣的混小子,劉吉心情不好不打他打誰?

謝遷:“…………”

謝遷道:“也沒見你祖父心情不好就打你。”

文哥兒道:“那不一樣,我可聽話了!”

謝遷覺得“聽話”兩字有待商榷,他把金生喊了進來,詳細詢問金生都是怎麽做的、能不能保證沒有人發現。

金生不由看向文哥兒。

“別看文哥兒,你一五一十說清楚。”謝遷語氣溫和,卻帶著大人獨有的威嚴。

金生到底是小孩兒,面對謝遷不敢有所隱瞞,把自己是怎麽辦事的都講了出來。

文哥兒教的歌很好學,又有錢可以拿,小孩兒們都呼朋喚友過來學歌領錢。

他是遠離了長安街才去接觸那些小孩兒,也特意換了裝束壓了嗓兒,全程沒有暴露過自己的身份。

想來即便有人反應過來去追溯源頭,也不可能查到他身上。

謝遷耐心地聽完了,才搖著頭道:“萬一他們裏頭有個和文哥兒一樣好記性的,你能保證自己不被認出來嗎?只這麽一次,下次你不能再替文哥兒做這樣的事,否則被發現了文哥兒可能沒事,你卻是會遭殃的。”

金生低下頭,一副把話聽進去了的恭謹模樣。

謝遷這話也不全是說給金生聽的,也有告誡文哥兒的意思在。

這小子膽子著實太大了。

小孩子之間起了矛盾,他能直接咬上對方的閣老祖父。世上還有他不敢幹的事情嗎?

有時候無懼無畏不是什麽好事。

這世道容不下太放縱肆意的人。

文哥兒聽謝遷這麽一說,也覺得自己有些草率了。金生跟了他一年多了,算下來還是他奶兄,萬一為那麽個混賬家夥把金生賠了進去可真不值當。

文哥兒保證道:“我下次不會這麽幹了。”

見文哥兒把話聽進去了,謝遷也沒再責備他,只說道:“你心裏有數就好,以後要做什麽須得先和我或者你爹商量商量。”

文哥兒點頭如搗蒜。

謝遷讓他找謝豆玩兒去。

文哥兒熟門熟路地過去尋謝豆,卻見謝豆正在教他紮著小揪揪的妹妹念《三字經》。

只不過謝豆教得不太專心,眼睛不時往門外瞟,惹得他妹一直扯他袖子,催他快點教下一句。

等瞧見文哥兒來了,兄妹倆齊齊把《三字經》扔到一邊。

謝豆跑過來追問:“爹和你說了什麽?”

文哥兒目光落在紮著小揪揪的昔娘身上,有點想扯扯她頭頂的小揪揪。

他艱難地忍住了作為三歲小孩的頑劣天性,隨口和謝豆扯淡:“沒說什麽,就是讓我背了幾句《論語》!我們才剛開始讀《論語》就讓背了,太過分了!”

昔娘在旁邊好奇地插話:“《論語》?”

時人對女子的才學要求不高,只要能識文斷句、通些文墨就好。即便是要她們讀書,那也是讀《女誡》《內訓》《列女傳》之流,經史之類的書一般是不必讀的。

昔娘比文哥兒還小半歲,還沒到開蒙的年紀,平時不過是跟著哥哥認幾個字,自然沒聽說過《論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