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2/4頁)

賀敬元說:“不怪你,反賊能鉆這個空子,有老夫之責,若非老夫上了反賊的當,一心想逼出那買糧之人,放任魏宣強行征糧,反賊放再多耳目在薊州,也掀不起大浪來。”

鄭文常沒懂他話中的意思,不解道:“大人怎能把過錯都往自己身上攬,下官瞧著,一開始買糧就是反賊設下的套,魏宣好大喜功,他仗著身為西北節度使,奪了大人的官印,也不是大人能左右的事。”

賀敬元長嘆一口氣,並不言語。

他這個門生什麽都好,就是為人太過正直死板,看到什麽,便信什麽。

許多事,他終是不能說的太明白。

若非那趙姓商人故意留了尾巴,讓他猜到那二十萬石糧是武安侯買的,他又豈會誤以為武安侯買糧只是為了給魏征使絆子。

上位者的鬥爭,苦的永遠是底層的百姓。

他放任魏宣征糧,是想讓武安侯看清他為了一己私仇底層百姓付出的是什麽,也想知道武安侯是不是那等為達目的不折手段之輩。

正是他的這一放權,才給了反賊可乘之機。

百姓被逼到了這份上,是武安侯不得已“現身”,讓燕州舊部送來調軍令,調走魏宣,停止征糧。

他居於幕後,不管出於何種目的,終究是做了反賊這計劃裏的推手。

今日前往青州,見到那力挽狂瀾的青鬼面具人時,賀敬元忽而想到一個問題。

若是他一開始就猜錯了,武安侯並沒有打算拿泰、薊兩州的百姓作為扳倒魏宣的籌碼,那他征那二十萬石糧是為何?

他長閉了許久的一雙眼倏地睜開,道:“錦州!”

鄭文常不明所以:“大人,錦州怎了?”

賀敬元快步走回書案前,取出西北輿圖鋪開,指著錦州,神色罕見地凝重:“長信王於崇州造反,西北內亂,武安侯又戰死,這對關外的北厥人意味著什麽?”

鄭文常想通其中利害關系,只覺頭皮都快炸開了,他道:“此乃進攻大胤的最好時機。”

賀敬元負手在案前來回踱步:“錦州乃大胤門戶,其後才是徽、燕兩州,呈三角之勢穩著大胤門庭,但糧草補給都得朝廷下撥。崇州一反,阻斷了糧道,徽州尚無糧,錦州又哪來的糧食?是老夫糊塗了!那被買走的二十萬石糧哪裏是為了設計魏宣,這是替錦州未雨綢繆啊!”

鄭文常聽賀敬元這麽一說,也是大驚,再結合他前邊的話,總算是弄清了其中關鍵,“您的意思是,那二十萬石糧,是侯爺買的?侯爺當時在崇州戰場戰敗,就想到了錦州日後要面臨的險境?”

賀敬元緩緩點頭。

鄭文常道:“侯爺高瞻遠矚,非我等能及也,如今反賊的奸計破除,徽州固守,錦州有糧,當是喜事,大人又何故愁眉不展?”

賀敬元嘆道:“若是外憂內患疊一塊去了,此局又怎破?”

這話讓鄭文常也陷入了兩難。

還有些話賀敬元沒說。

魏嚴那邊必是留不得武安侯的,上一次他能在崇州戰場上做手腳,這次要是北厥人和崇州反賊腹背夾擊武安侯,朝廷又刻意卡軍糧,他真擔心十七年前的錦州慘案重演。

賀敬元負手站了好一陣,才對鄭文常道:“繼續封鎖清平縣,力圖把反賊的耳目拔幹凈。漕運的河道冬季枯水,也正是清理泥沙的好時節,文常,清平縣的事解決了,你便帶人去把薊州到崇州的河道疏通。”

若是走水路,多少東西都能運送。

鄭文常心頭一跳,領命退下了。

書房內僅剩賀敬元一人了,耳房的門才叫人推開,一鶴發雞皮的老者走出來道:“你說,那姓魏的若是知曉你如此陽奉陰違,你還有多少日子的活頭?”

賀敬元只道:“在其位,謀其政;任其職,盡其責。賀某無愧於天下百姓,足矣。”

老者搖頭失笑,道:“老頭子下回來找你吃酒下棋時,且盼你還活著罷。”

賀敬元說:“隨時恭候太傅大駕,不知太傅接下來打算去何處?”

老者衣衫襤褸,滿頭白發用根木簪邋裏邋遢束著,腰間掛著個酒葫蘆,伸了個懶腰道:“長信王小兒隔三差五又派人來草廬擾我清凈,煩得緊,老頭子先四處走走看看。”

賀敬元垂下眼皮道:“我還當太傅是聽聞侯爺戰死沙場,這才出山的。”

老者嗤了聲:“老頭子沒多少本事,但這輩子也只教了這麽一個徒弟,這世上能要了他命的那人,還沒出生呢,不然他就得多個師弟了。”

賀敬元聽著老者的話,但笑不語。

陶太傅辭官歸隱多年,長信王造反後多番派人去尋他,說是想請他當幕僚,實則是想請他教導膝下二子。

這老頭最後那句話,便是言再收徒,只會收資質勝過武安侯的。

想來是長信王那兩個兒子,未曾入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