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3頁)

偶爾擡頭看看他,燭火下男人神情認真,執筆的手清瘦修長,骨節分明。

被這樣的氛圍影響,阿朝的態度也更加端正起來。

哥哥的批注字跡極小,但極為工整清晰,用詞也依照她的悟性,盡量言簡意賅,遇到不解之處,她再擡頭問他。

對方解釋完,往往還會補一句,諸如——“第二卷 第五頁第八行,我用朱筆標注過一段,你可以結合起來看,舉一反三。另外,翰林院那位劉侍講偏愛挖掘此處出題,可多留意。”

阿朝幾乎是嘆服。

幼時讀書不解其意,只知死記硬背,所以學得比老牛拉車還要吃力,到如今才發現哥哥的好來,書本上這些疑難雜症竟然都能三兩句迎刃而解,還能幫著她融會貫通。

連著幾日,讀書的效率事半功倍,阿朝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脈,多少有些得意起來。

她若是男子,得當朝首輔親自教導,怎麽說也能考取個秀才吧!

白日依舊是算術課,即便傷腦筋,阿朝也在咬牙堅持。

哥哥對她的要求是含清齋考評的前三名,她要完成的就遠遠不止算術先生的作業。

余下的時間,阿朝用來學習掌管中饋和管理名下的田莊鋪子,通過算賬來鞏固課業。

江叔著人將府裏的賬冊和她名下田莊、鋪子的賬本陸陸續續擡進來,書房一時堆得小山似的,光府裏的賬冊就有厚厚幾大摞!

江叔耐心帶著她一一過目,阿朝才知道操持中饋遠遠沒有想象中的容易,大到供膳諸事、人員調度,小到一爐一炭、一花一樹,樣樣皆需登記在冊,纖悉無遺。

年後幾日,名下的鋪子陸續恢復開張,江叔又領著幾個鋪子管事來見背後的東家娘子。

阿朝也是這才知曉,哥哥口中給她“練練手”是何意。

她名下的鋪面多半做的是姑娘家的生意,綢緞莊、成衣店、糕點鋪、首飾鋪樣樣俱全,既能從中了解行情,洞悉姑娘們的喜好,也能對營業的一應流程了然於心,來日她的胭脂鋪開起來,也不至於跟沒頭蒼蠅似的盲目樂觀。

幾日下來,人雖然疲累,但也過得充實。

崖香知曉她向來是個不成器的,近來卻見自家姑娘這般刻苦用功,幾乎要懷疑她皮下換了個人。

阿朝也覺得自己與從前不一樣了。

從前沒有盼頭啊,練習琴棋書畫從來不是為了提升自己的本事,而是要想著如何取悅將來的恩主,每天如履薄冰地活著,隔幾日便有富商員外上門挑人,生怕哪日就被送去給人沖喜。

可如今不一樣了,有人可愛,有事可做,有夢可期,日子越過越好,又有哥哥這樣的榜樣在側,便是疲累,也有沖勁。

這晚照常到澄音堂讀書,小丫頭困得點頭如啄米,雙眼熬得紅紅的,還在堅持看書。

謝昶能感受到她這幾日的乏累,但也沒說什麽,良久之後,察覺到她肚子餓了,讓廚房備了桃膠枸杞雪梨湯送進來。

熱氣騰騰的湯羹滿滿一盅,阿朝眼睛都亮了。

謝昶喚她坐到自己身邊來吃。

“哥哥,你怎麽知道我餓了?”

小丫頭舀了一勺正要往嘴裏送,聽到身側低聲提醒“小心燙”,這才想起來吹了吹。

白霧氤氳著清艷的眉眼,粉嫩的桃腮鼓鼓囊囊的,她在他面前向來不講究,吸溜的聲音一陣接一陣。

倘若底下人敢在衙署吃出動靜,他早就讓人滾出去了,不過看自家姑娘吃得香甜,謝昶心裏倒有種異樣的滿足。

“這幾日,累不累?”他問。

阿朝喝了口甜湯,點點頭,想想又搖搖頭:“我這才學幾日,哥哥卻是日日不得閑,從前是勤奮讀書,如今是夙夜在公,哥哥才是真的辛苦。”

謝昶不禁抿抿唇,小丫頭倒是會心疼他了。

想起江叔的提醒,謝昶道:“明日上元,街上有燈市,給你休假一日,讓底下人帶你出去走走吧。”

“燈市?”阿朝目光驟然一亮。

她這幾日潛心讀書、學習管賬,忙起來廢寢忘食,竟都忘了明日竟是上元!

算起來她有足足八年未曾逛過街市了。

瓊園將人看得很緊,阿朝回想起過往那些點點滴滴,尤其是大病初愈的那段時間,玉姑總以為她是佯裝失憶,有幾次故意放松管制,就想看她會不會逃出去,可那時候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又能逃到哪兒去?在瓊園整整八年,她沒有出去過一次。

謝昶沉默地看著她,心裏隱隱泛著疼。

她好像很難過。

手腕倏忽一緊,小丫頭突然伸過來攥住他:“哥哥和我一起去吧,明日你正好休沐,我們一起去逛燈市啊!”

謝昶有多少年沒有逛過街市了,似乎也是整整八年。

上一回逛燈市,還是在南潯陪小丫頭一起的,這麽多年在盛京,上元於他而言根本是可有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