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第2/3頁)

他只寫了幾筆,外面又傳來十分嘈雜的跑步聲,呼喝聲,以及民眾一浪高過一浪的叫好聲。

沮授猛地擡起頭來,眼睛裏一片驚駭!

無數人將許攸那座大宅圍住了,裏層外層,水泄不通。

最裏層的自然是士兵,但論圍在門口的人群而言,士兵最多只算十分之一。

全鄴城的人都跑過來了!

士兵在裏面,士人在中間,士人有騎馬的,有坐車的,有搬了馬紮的,往士兵身後一站,那些小兵就很沒有底氣地將間隔放寬些,好讓貴人們看個清楚。

士人後面自然是一排給他們牽馬趕車般馬紮的仆役,還有人捧著水壺,有人抱著氅衣,有人懷裏揣著些丹藥,站得整整齊齊。

他們個子又高,身材壯,這樣密密麻麻地站了兩排,這就對後面的人很不友好了。

老百姓在最外圍,有人墊腳,有人搬來石頭往上踩,有人幹脆把自己的籮筐翻過來,可惜一腳就踩翻了,好在摔也只摔別人身上。

同理還有爬到樹上掉下來的,爬到別人家房頂被拿長杆給打下來的,最後亙古不變的還是老父親彎腰,不孝子爬上去,騎在父親的脖子上,再伸長了自己脖子去看,一邊看,一邊轉播。

“門開了門開了!”

“然後呢!”

“有人跑出來了!”

稚童這樣嚷嚷的時候,從那一層又一層的芯子裏傳來底氣很不足的哀求聲。

有人發出了大聲的嘲笑。

“你這豬狗,昨日在西市上將人家賣胡餅的女兒拽了發髻就走時,何等神氣!”

“主君尚不在身邊,你們這些蒼頭便敢這樣放肆!”

那邊又傳來什麽辯解與哀求聲,但立刻被後排的百姓給壓過去了。

“呸!”有人高聲罵道,“你砸了我的鋪子!你可還記得我嗎!”

“砰——!”

“哇!!”

“怎麽樣了!”父親墊了墊頭頂的熊孩子,“那裏面怎麽樣了!”

“那人被一個穿甲的貴人一鞭子抽在臉上,兩個士兵立刻將他架走了!”小娃子又看了一會兒,人群也忽然跟著動了動,“哎呀!有許多兵卒沖進去啦!”

人群似乎很想往裏擠,但被那群健仆攔著,急得只能跺腳。

“兒啊!兒啊!”有婦人的聲音在外面哭叫起來,“貴人!貴人!千萬將我兒救出來啊!”

過了一會兒,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有婦人的啼哭聲從裏面傳出來了。

“有個女人想跑,”小娃子抻脖子嚷道,“被幾個男人拽住了,打倒在地上!然後那幾個仆人又被士兵給抓走了!哇!她跑到門口了!”

“七娘!七娘!”

“阿母!阿耶!”

人群又是一陣騷動。

“需得驗明身份!”有人很威嚴地高聲喊道,“若是無辜受難的良家子,少頃即可放歸家中!”

那朱紅的大門裏面又嘈雜起來。

“有個小老頭兒帶著兵!在和裏面的人嚷嚷!”娃子說道,“我看不清!”

“瞎說什麽呢!那是審公!”他爹駁斥完趕緊又加了一句,“再探再報!”

“審配!我父為明公征戰沙場,你竟敢縱兵抄略,你——你不怕將士寒心!”

“爾等狂悖之行,盡人皆知!我今日奉主公之命前來,若放過爾等,才令河北士庶寒心!”

“那群穿著亮閃閃衣服的人也被拖出來啦!”小娃子嚷道,“有男的!有女的!那個!那個小娘子真是美貌啊!阿耶!哇!阿耶!”

阿耶拎著他一條腿,給他從肩膀上卸下來了,不忘記照屁股上來一巴掌,“你才幾歲!就學得這樣輕浮了!”

小娃子扯開嗓子大哭,但哭聲也蓋不過許攸家往外拖的一個個男女老幼,每一個都是鼻涕一把眼淚一把,每一個都癱在那裏需要別人拖著才能走,區別在於女的只哭,偶爾說幾句求饒的話,男的一邊哭,一邊還會罵,什麽話都有,包括但不限於等他阿耶/伯父/從父/大父歸來時,給這些奸佞小人都殺個盡絕!

有士人從馬上跳下來了!從車裏跳下來了!從馬紮上跳起來了!

人群傳出一片驚呼,其中還有吹口哨的,歡呼的,叫好的,起哄的。

“貴人!貴人!”有士兵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審公只讓我們好好將罪人收監,不能打啊!”

“不行!必須得打!”百姓們在後面使勁嚷嚷,“打死算完!”

“沒錯!打死算完!”

“要是不能都打死!”還有人嚷嚷,“隨便抓幾個許家人出來打死也行!”

“沒有冤枉的!”

“對!”排山倒海的聲音回蕩在鄴城的大街上,“沒有冤枉的!”

一整條大街都塞滿了等著看處刑的百姓。

當沮授匆忙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許攸用了那樣的伎倆將他從大監軍的位置上趕下來時,沮授不曾有過這樣的恐懼與絕望,但此刻他忽然覺得渾身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