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第2/3頁)

有了第一個哀告的,就有第二個,第三個,然後有人開始哭,還有人叩首。

她的目光從那個民夫身上挪開,又看了看其他人。

這些人裏沒有衣衫整齊的體面人,他們每一個都衣衫破落,臉上,身上,手上,帶著一道又一道的血痕,有些人的手腳傷得不輕,發黑腫脹,這也是真的。

“你們有苦楚,”她說,“卻不想想那些已經死去的人,他們的妻兒老小難道不苦麽?”

“小人有罪!將軍!小人確實是無法……”

“將軍,將軍,小人們的確是活不下去才行了這樣的騙術的……”

“將軍能不能和關將軍說說,借小人們一點糧食也好,明年,明年小人必還!必定還的!”

這樣一聲接一聲的哀求,以及身前小吏氣憤的大罵,身後百姓們的指指點點,混雜在一起,吵嚷極了。

她一面想著該如何同二爺說,一面走出了這一片吵嚷的城門口,將這些人都拋在了身後。

士兵牽過了馬,她上馬之後,繼續前行。

【你看,你看,以那位於禁將軍治軍之能,相比他們在他的治下應該乖巧得很吧,】黑刃又開始嘲諷了,【看看他們現在的嘴臉,這樣死乞白賴,你是在為這樣的人而戰嗎?】

【這有什麽關系?我寧可看他們這樣沒臉沒皮想要占一點便宜的模樣,也不想看到他們因為死亡的恐懼而乖順沉默。】

【……你心態真是越來越穩了,對這種小人也這樣寬容。】

【如果他們都是你想象那樣的小人,為什麽關將軍還要嘉獎他們之中的一部分人?】她說,【他們當中也會出現英雄的。】

【那些受到嘉獎的人已經死了,英雄總會死的。】

……這個,她不發表什麽看法。

【活下來的,是些什麽人?】

活下來的人當中,傅士仁算是比較幸運的一個,但他一點都不這麽覺得。

他和淮安城的那些官吏與武將都被於禁塞進了監牢裏,並且不曾被威脅逼問,就這麽塞在監牢裏晾著。

這也許是因為於禁對他們尚有三分客氣,但更有可能是因為於禁實在太鄙視這群草包,不準備從他們這裏問出任何關於陸廉與關羽行軍的訊息。

因此他被冷落在監牢裏,每天吃兩頓粟米飯,喝一罐清水,不能更衣,也不能沐浴。

當家人和仆役在士兵的引領下,趕著馬車過來接他出獄時,傅士仁整個人臟兮兮的,連胡子都長出了跳蚤。

“主君!主君辛苦——!”

幾名蒼頭忙忙地撲上來迎他時,傅士仁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戰事如何了?”他警惕地問道,“我主如何了?!”

“主君且寬心,劉使君暫且無恙,關將軍已經奪回了此城!”

傅士仁的眼睛一瞬間亮了起來!

但還沒等他開口說話,那身邊親近的健仆又小心翼翼加了一句,“不過聽說關將軍有令,城中文武皆有失城之罪,究竟如何,還得等關將軍審問清楚,再行定奪。在此之前……主君且先回府……”

後半段根本沒被傅士仁聽進去。

淮安城又回來了,淮安城又回來了!

而且是二將軍打回來的!

關將軍是主公在涿郡起兵時便追隨左右,情同兄弟之人,傅士仁即便自恃輩分老資歷老,也不會想要同關羽比一比資歷。

因此二將軍奪回了這座城池對於傅士仁來說,是再好不過的!

尤其這個親隨只說二將軍,不曾說起陸廉的名字,傅士仁想了想,覺得心中更加火熱起來。

他失城有罪,這不錯,但陸廉也並未一起跟來啊!

她是不是兵敗在哪一處,只能原地休整?

又或者看到主公落了下風,幹脆便叛了主公,去投奔曹賊了?!

她一個婦人家,懂什麽領兵,又懂什麽忠義!見到誰勢大,便投奔了誰去,做了那蛇鼠兩端,隨波逐流之人,這是一點都不會錯的!

傅士仁換了一身外袍,但胡子裏的跳蚤還得等回家之後再行處置。

因此坐在車上,一面聽車輪在凹凸不平的道路上發出顛簸的聲音,一面撓一撓胡子,一面還要繼續想一想自己的猜測。

這些猜測很是振奮他的心神,因此心跳就越來越快,情緒也越來越激昂。

傅士仁壓下莫名的興奮,咳嗽了一聲,問道:“我聽說關將軍與陸廉是合於一處,圍攻壽春的,怎麽攻城時沒有陸將軍的事?”

“主君有所不知,小陸將軍誘於禁領五千精兵出城,而後在一處沼澤林中設了埋伏,大破於禁,因此關將軍才能順利攻城!”

主君沒有吭聲,車輪還在吱呀吱呀地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

但一提到小陸將軍,車夫便仿佛打開了話匣子,想一想主君這些天一直被關在牢裏,他錯過了多少新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