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太史慈領了兩千兵馬,是自那天清晨啟程的。

盡管陸廉希望他能將泰山寇攔在五十裏外,但他仍然走得很謹慎。他留了十余個斥候在後方,不斷地往來於軍營與下邳之間。

孫觀、吳敦的兵馬自昌慮城而出,沿泗水一路向南。

這條路走起來很容易,四周多丘陵,但沒有什麽名山大川,只有一座護君山,據傳光武起兵時曾被王莽派兵追殺至此,山神現了神跡,騙過敵兵,因此才令光武得脫。

兩支兵馬就是在此相遇的。

孫觀吳敦的兵馬有五千余眾,旌旗漫布,看著就比太史慈這邊士氣更勝一籌。

因此太史慈聽到距離泰山寇還有十裏左右時,便立刻下令士兵紮鹿角,挖壕溝,建起基本的防禦工事,準備迎敵。

他是正午時分接到斥候報信的,也是正午時分停下腳步的。但到了傍晚,對面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泰山寇亦在原地紮營。

太史慈聽了消息後第一個反應是,敵軍勢眾,明取守勢,不過是為了令我松散懈怠,暗中卻可分兵襲我營寨。

他雖曾為北海孔融、揚州劉繇做事,但不過是上陣的沖將,極少率兵打仗,孫觀吳敦又對此地極熟,因此不得不謹慎小心些。

“我們也紮營,但要多派些人手值夜。”他這般吩咐下去後,想想還是不能放心,“備馬,我親自出營探查一番。”

護君山並不陡峭,山勢平且緩,一眼望去只有二三十丈的高度。太史慈如斥候一般,騎馬在山上山下跑了一圈,路遇一座光武廟,還下馬進去拜了拜。跑過這一圈後,他心裏有了點底,山勢雖緩,但山上多棗樹,高高低低,即使是從農人開辟出的山間小路走過去,他這一身衣服也難免被刮破。林中更是只有給野獸走的獸道,路人極難穿行。

這樣的路白日裏穿行尚可,夜晚走起來既費力,又危險。太史慈站在山頂想,他們究竟為什麽不趁人多勢眾,直接撲過來呢?

太史慈的心頭忽然轉過一個念頭,他要想個辦法,試探一下。

孫觀和吳敦之所以沒有輕易進攻,原因其實挺簡單,但站在太史慈的角度,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臧霸沒有出兵。

這些泰山寇唯臧霸馬首是瞻,盡管收了曹操那邊的書信,約定共同出兵,瓜分徐州,但劉備畢竟是徐州士族傾心擁戴的豪傑,真要是奪了下邳又守不住,被劉備奪了回去,東海離下邳極近,豈不是惹禍上身?

因此這兩名泰山寇首領聽聞是下邳兵馬,立刻便命令原地紮營,不肯向前一步,另派了使者飛馬去開陽,想要問一問,催一催臧霸為何還未出兵。

太史慈的使者便是此時前來的,不僅未曾空手,而且還送了幾頭牛,外加兩車美酒。

使者站在泰山寇的營帳中,態度十分恭敬客氣,但問的問題並不客氣:

“陸將軍在下邳城北操練步卒,不想竟與二位將軍的兵馬相逢,”使者問道,“未知二位將軍南下,所去何處?”

這兩位泰山寇首領互相看了一眼,最後孫觀開口回了使者。客氣,並且還帶著微笑。

“聞聽丹楊兵作亂,”他說,“我等願為劉使君效犬馬之勞。”

使者也很輕松地笑起來了,“若丹楊兵當真作亂,難道陸將軍不在城中平叛,反將兵馬帶出?若我家將軍是這樣魯莽輕率之人,劉使君又怎會將守城重任交予他?二位將軍是否多慮了?”

帳內一片寂靜,吳敦始終沒有開口,但臉色很是難看。

使者左右看了他們一眼,聲調變得輕松起來,“我家將軍素聞二位將軍氣勇膽烈,是天下少有的豪傑志義之士,故奉牛酒,並令下吏向二位將軍執意……”

盡管他們不過是盤踞一地,結連屯軍的山賊,但到底曾跟隨陶謙四處征討,也略知徐州形勢一二,聽到這位劉備十分器重的小陸將軍這樣吹捧他們,不豫之色便淡去了。

“陸辭玉不愧是下邳陳氏門下高足,”孫觀也幹巴巴地誇了兩句,“既如此,那我們明晨起營,返回昌慮便是。”

使者笑著行了一禮。

“賊子無膽,兵馬倍於我,卻膽怯若此,”太史慈仔細聽過文吏的轉述後,哈哈大笑起來,“合該讓我立此大功!”

什麽替下邳平亂,盡是托詞!太史慈是如何機警之人,三言兩語中就聽出來孫觀吳敦停駐不前的原因了——這兩人多半是在等臧霸,沒個出頭的,他們竟萬不敢上前一步!這樣的膽子,真是當山賊也嫌他們愚笨無能!

“將軍可要明晨……”

“我為何要等明晨?”太史慈問,“夜長夢多,我非神明,豈知臧霸心中所想?若他明晨便派兵前來,到時近萬泰山寇一起殺出,我豈有勝算?”

這位劍眉星目的武將站起身,笑了一笑,“傳我口令,擇二百騎兵,五百精壯士兵,每人背起一捆幹柴,三更後與我出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