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2/3頁)

這樣的劍客,為何會在這座不起眼的平原小城裏出現?!這樣的劍術,該當名滿天下,甚至於……甚至於……

他忽然想起了那個流傳於李傕郭汜之亂後的傳說,許多士人與百姓,尤其是原本駐守長安的士兵,他們在一路東逃時總會講起各種流言,其中最為離奇的一樁莫過於“列缺劍”。

他們說那個劍客擁有驚雷一般的劍術,迅疾暴烈,無人可擋,那一劍的劍光,甚至能將黑夜照亮!

這樣的傳說太過離奇,他原本是不信的——而後變成了半信半疑——直到自南方傳來的消息,袁術麾下有一劍客,收門徒千人,能作法引來驚世之雷,號為列缺劍,但也有許多人——甚至包括了袁術袁公路,亦尊其為“五雷賢師”。

難道是那位賢師親臨?

……但怎麽可能是這樣一個瘦弱少年模樣?

李羝心中驚疑不定,還是上前了一步,“足下莫不是袁公路麾下那位賢師所遣?”

少年眨了眨眼,臉上便浮現出茫然的神色。

“我是個打更的,”他說,“你們應當熄了火把,退出城外。”

……………………這肯定是個傻子吧!至少他是鐵了心要裝瘋賣傻了!

李羝憤怒地一揮手,於是他身側的那些黑山軍也忘記了謹慎行事,呼喝咆哮著沖了上去,腳跺在塵土中發出了雷鳴般混沌的響聲!

以一人之軀,到底能敵多少人?

李羝握著環首刀的手在顫抖,他十分清楚這在士卒們眼裏意味著什麽,但他將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那人還在慢慢向前,踩著一具又一具的屍體,數不清的屍體。

但屍體數不清也無所謂,因為屍體旁總有一支火把落在地上,頑強地在他腳邊燃燒著。

一叢叢的火光由下而上,將那個少年的衣衫映出了鮮血般熾烈的顏色。

他就那樣自一片火海中走來,隨意地甩了一下手中長劍上的血珠,於是劍鋒又像雪一樣明凈,像火一樣耀眼。

士兵們在後退,甚至後部有人悄悄地,重新退出了城外!

無人能在他劍下活下來,無人能從他身邊越過去!

難道那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座山嗎?

李羝將環首刀擡了起來,狠狠地指向了那座山,“你有這樣的劍術,卻甘心做劉備的鷹犬,甘心做劉備的一條狗嗎?!”

少年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一下,“我?”

“不錯!”

“我只是一個更夫,”他說,“平民百姓,並非劉備的鷹犬。”

“那你為何要阻攔我?!”李羝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你豈不知我黑山軍中皆是窮苦百姓!你既然也出身寒微,為何不與我站在一起,反來攔我?!”

少年的腳步越來越近了,於是臉上的一點諷刺的笑意也更加顯眼了。

“你以為我只是個窮苦的打更人時,為什麽沒有手下留情呢?”

李羝的嘴唇動了動,但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竟然想不出什麽解釋的話語。

如果這少年只是個窮苦的,平凡的打更人,他怎麽配活下來?怎麽配求他放他一條性命?!

“你又為什麽沒有對馬六手下留情呢?”

……馬六是誰?

李羝已經將數日前隨手殺掉的那個人早早拋之腦後了,他想也想不起來,但他也索性不去想了。

他殺過那麽多人,豈能一個個記得明白?!

“你以為你是誰?!”他歇斯底裏地大笑起來,“你以為你是誰?!你怎麽有資格來審判我?難道你不明白,這天下間任何人只要手握一點權力,皆是如此!若你有朝一日手握兵權,你必會比我更加殘暴!更加嗜殺!你——”

他的話並未說完,因為那少年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

而他的黑山軍已經如同春日晴空下的積雪,悄無聲息地崩潰了。

“我不會的,”少年的聲音又輕又冷,“我們可不是一路人呢。”

已至寅時,李羝的黑山軍仍未趕來。

這其中到底有什麽緣故,劉平已經來不及細想了。他的部曲損失了不少,但好在這些人一家老小,身家性命皆在他的手中,因此願效死命,絕不會後退。

即使如此,折了二三十人後,劉平也不能再盲目地遣人進攻了,他決定換一個方法,他早就想到了另一個方法。

雖然城中火光勢必會令城外的劉備軍警醒,但他也顧不了那許多——他要搬來柴草,將縣府團團圍住,燒成灰燼!

劉備的家眷,關羽張飛的家眷,皆在縣府內,他能一個人逃走,那些家眷也能帶走嗎?!何況劉備在混戰中也受了一兩處刀傷,他勢必是逃不走的!哪怕關羽張飛進城,到時候也救不得他!

想到那個出身卑賤卻從來不懂得向豪強低頭的老革,很快就要變成一具燒得扭曲的焦骸……劉平的眼中也映出了一片興奮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