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王爺,我好怕。”

湛宸給蕭令弈定的是全蟹宴。

拆好的蟹肉在盤子上精心擺好了造型,再送到蕭令弈手邊。

湛宸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盤子裏的蟹肉就只剩下空殼了。

湛宸:“……”

旁人在他眼前吃東西,總是故作矜持扭捏,拘泥於君臣尊卑禮節,只有蕭令弈,完全拿他當空氣,專注於填飽肚子,根本不在乎自己在湛宸眼裏是個什麽形象。

廚子又上了一道蟹粉小籠包,蕭令弈用筷子夾起一個小籠包,一只手虛托著,把小籠包喂給站著的樂竹吃。

這讓就坐在蕭令弈身邊的湛宸很沒有面子——淮王妃親自喂一個小仆吃蟹粉小籠,把淮王晾在一邊,傳出去像什麽話?

湛宸:“這道蟹粉小籠看起來是不錯。”

在一旁侍候的下人,包括小廚子都聽出來王爺這是暗示王妃給他也夾一個。

蕭令弈:“王爺自己拿一個吃啊。”

他一邊說,一邊把拆好的蟹黃裝進小碗,遞給樂竹。

湛宸:“……”

蕭令弈後知後覺:“王爺是想讓我給你夾一個?”

這種心思豈能擺在明面上說出來!倒像是湛宸在對蕭令弈撒嬌討好似的。

“你吃你的。”湛宸拿起筷子,夾起最後一個蟹粉小籠送進嘴裏,一口一個,腮幫子都鼓了起來,像只氣呼呼的小倉鼠。

蕭令弈莫名覺得好笑,這時彪棋小跑進來,湛宸見他神色,便屏退了周遭的下人。

看這架勢,應當是有要事要稟,蕭令弈也裝作要起身避開,卻聽湛宸道:“你可以坐下聽。”

哦?

蕭令弈一屁股坐回了原位,耳朵支棱起來,光明正大地竊聽王府機密。

彪棋道:“刑部來人說,侯府推了柳安來頂罪,柳安留下了一張認罪書,畏罪潛逃了,現在侍郎那一派的人主張重審,先把安齊英放出牢獄,嚴尚書來請示王爺的意思。”

湛宸瞧了一眼蕭令弈:“是你給湛宇出的主意?”

蕭令弈:“王爺既然猜到了就配合我一下,讓刑部放一回水。”

湛宸方才還在想如何毫不刻意地把安齊英放回侯府完婚,蕭令弈早已替他布好了這盤小小的棋局。

他只需順水推舟就好。

“告訴嚴成,成全侯府月底的婚事,至於柳安,做戲做全套,讓刑部派人去搜捕。”

“是。”彪棋領了命令退下。

“你當日去見湛宇,說的就是這事兒?”

當日蕭令弈接了白家的拜帖,實則是私下見了湛宇一面,這事兒沒有逃過王府的眼線,湛宸早就知道此事,今日才明著問出來。

蕭令弈使壞地道:“我是私下見了皇叔一面,王爺不會吃醋吧?”

蟹醋味正濃,湛宸聞著都酸:“好好說話。”

蕭令弈笑了笑,大方承認:“就算他不借白夢歌來見我,我也會讓人約他私下再見一次,否則怎麽讓湛宇把柳安推出來呢?”

湛宸欣賞他的坦誠:“怎麽就選了柳安做替死鬼?”

蕭令弈抿了一口桂花酒,笑道:“因為他該死。”

·

柳安一入局,安齊英就脫了困,當夜就被刑部秘密放回了侯府。

第二日早朝,刑部侍郎拿此事上奏,請求皇帝允準,重審此案,宏淵帝不置可否。永安侯出面,涕淚橫流,極言父母愛子之心,又說他如今只有安齊英一個兒子,若安齊英再被冤枉,侯府就要絕後了。

宏淵帝這才松口,允許安齊英月底照原定計劃與白家姑娘成婚。

下早朝後,雲清則與湛宸一同出宮。

雲清則打趣道:“王妃人不在朝堂,朝堂變動卻盡在他意料之中啊,他平日莫不是在偷偷鉆研兵法?”

湛宸淺笑一聲:“他只知道吃。”

雲清則一愣:“你方才笑了。”

湛宸才發現自己居然是笑著提及與蕭令弈有關的事。

“虞白月不在後,你還是第一次笑著提起旁人來。”

雲清則知道湛宸一直困在虞白月的死中出不來,這些年,他身上總是籠著一層無法釋懷往事的陰霾,可在提及蕭令弈時,這層陰霾短暫地被一道日光穿透了。

湛宸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這個變化。

這時,他們已經走到宮門口,等候在外的彪棋傳達了最新的線報:“有柳安的行蹤了,他昨日藏在城中客棧,今早會逃出皇城,王爺要派人去抓嗎?”

湛宸沉吟片刻道:“先回府。”

回到王府,湛宸沒有看到蕭令弈的身影。

鏤雪說:“今早王爺上朝後,王妃也坐馬車出城了,說是要去摘城郊果園的柚子。”

湛宸:“……”

摘什麽柚子,怕是要去摘柳安的人頭!

他翻身上馬,往皇城郊外趕去。

·

皇城郊外,樹影鋪在地上。

一輛馬車疾馳而過,馬車內坐著一個留了胡子的中年男子,男子一身平民裝扮,身上難掩書卷氣息,一雙眼睛卻透著尋常讀書人沒有的精明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