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宰割

雖然陸昭一筆帶過,但夏余卻清楚第三年發生了什麽。

陸昭的母親去世了。

這個強勢冷傲的女人,對陸昭的影響一向深遠,所以她的去世對陸昭是次巨大的打擊。

這讓他心軟了一瞬,沒有拒絕陸昭的擁抱。

陸昭慢慢抱緊了夏余,他把頭埋在了夏余的肩頸裏,這是一個頗為脆弱的姿勢,像無依無靠,只能借夏余的肩上短暫休憩一下。

夏余沒有說話,也沒有把陸昭推開。

外面的細雨還在纏纏綿綿地下著。

秋雨性涼。

院子裏的桂花卻開了,清淡的甜香混著草木香湧進來,說不出是清苦還是清甜。

他有一瞬間,幾乎覺得自己肩上似乎有點潮濕。

可是很快,他發現又這是自己的錯覺。

是陸昭的難過太過顯眼,濃重得覆蓋過了外面清冷的雨,鋪天蓋地彌漫在這個房間裏。

隔了好一會兒,陸昭問,“你為什麽會愛上許詹呢?”

他們分開才三個月,夏余就嫁給了許詹,快得不可思議。

他甚至陰暗地猜測過,夏余會不會是被強迫的。

可是夏余結婚後的某天,他回來川市,坐在車內,他看見了夏余跟許詹一起從商城裏出來。

夏余跟許詹並肩走在一把傘下,許詹撐著傘,夏余手裏拿著袋子,在往許詹嘴裏塞一個零食。

熙熙攘攘的人群裏,他們親密地挨在一起,與任何一對情到濃時的情侶毫無分別。

而他在車裏注視著這一幕,像一出默劇裏無關緊要的路人,是那個出場就會破壞主角幸福的反派。。 。

夏余很久沒有說話。

他該怎麽回答呢,他從來沒有愛上許詹,但他答應跟許詹結婚,其實只需要一個瞬間。

在他迫切想逃離關於陸昭的一切的瞬間。

夏余說,“你記不記得,我們分開的那一年,我去國外找過你,在你家樓下等了你一晚上,可你都沒有回來。你在跟同事聚會,讓我回去。”

他說到這兒輕笑了一聲,可是鼻子還是瞬間酸澀了起來。

“後來我因為身體不舒服暈倒了,在醫院給你打電話,你還是不願意來看我,你說,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讓我自己珍重。”

他一字一句地復述著當年陸昭跟他說過的話。

其實他現在,真的有點相信陸昭愛他了,可是這一點真心太淺了。

而陸昭留給他的陰影又太痛了。

他感覺到陸昭抱在他腰上的手臂又收緊了。

他送給陸昭的打火機還握在他掌心裏。

一個打火機,現在也被陸昭視若珍寶,可曾經無論他這個人還是他的感情,都被陸昭視為泥塵。

說來也是天大的諷刺。

他彎了彎嘴角,“後來我跟我哥回國了,出機場的時候,是許詹來接我的,那之後我身體不太好,每次去醫院,許詹都陪在我身邊。”

他在機場看見許詹出現的時候,愣了許久,他要等的那個人沒有來,只跟他有過幾面之緣的,家裏安排的未婚夫卻來了。

許詹站在人來人往的機場裏,長身玉立,儒雅清俊,對他笑得很溫柔。

那一刻他甚至痛恨自己為什麽愛的不是許詹這樣的人。

那樣他應該會輕松許多,即使是分開,也會比現在體面。

後來許詹陪著他去醫院,給他拿藥,調理身體,他慢慢跟許詹講了他跟陸昭的所有,在醫院的長廊裏,許詹問他介不介意假結婚。

他太累了。

他不想等陸昭了。

所以他答應了。

夏余松開了手,那個打火機掉在了床上。

他擡起頭,望著陸昭。 。

陸昭這個人,從小被家裏的條條框框束縛著,天生的不動聲色,含蓄內斂,幾乎瞧不出他的喜怒和偏好。

夏余也是跟他在一起三年,才靠著摸索大致了解陸昭。

但現在,任誰都能一眼瞧出來陸昭的傷心。

那種來不及掩飾的痛楚,夾雜著後悔與對自己的恨意,像被深埋地下多年的秘密,如今終於得見天日。

夏余反而要平靜些。

大概他這三年終於學會了隱藏情緒。

他對陸昭說,“你看,我對許詹不像對你那樣一見鐘情,我跟他之間,就是因為你才在一起的,我這幾年也受了他很多照顧。我跟他結婚前,總是聽見我跟你的風言風語,說我癡心妄想,不要臉面。跟他結了婚,和你的那些事反而成了結婚前的風流往事,沒有人再提了。”

他對陸昭笑了笑,“我真的不想離開他,我跟許詹在一起,很平靜。”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終於看見陸昭的眼眶紅了。

即使是這種時候,陸昭仍舊沉默得像在一塊覆著霜雪的巖石,咬緊了牙關。

夏余伸出手,摸了摸陸昭的臉。

他嘆了口氣,“陸昭,我跟你之間真的沒有可能了。我承認,我這半個多月確實躲著你,想只睡你幾次就算了。但現在我想通了,我對你確實還……還留有一絲舊情,我跟你可以維持一段固定長久的情人關系,到你厭了,到你想結婚了,我們就分開。你呢,也別再幻想著我會離婚,別再去跟許詹較勁,給他難看。我們就這樣心照不宣,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