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融化(第3/4頁)

蘇青杳被逗笑了:“我那時候,可不長現在這樣,你們見到了會嚇一跳的。”

“不可能,你看著純天然,不像整過啊!”小張記者傻乎乎地否認。

蘇青杳憋不住笑出聲,車裏氣氛又活躍起來。空調風口吹著微弱的冷氣,車內悶熱,老舊客車向紅日駛去。

傍晚七點半,太陽終於開始落下,天色漸沉,西面的天空一片通紅。

舊款普桑在國道上以八十邁疾馳,一路顛簸。

車內音響聲音沉悶,電台帶著雜音滋滋啦啦地唱:“是你體諒我的任性要求,在別人都放棄了我以後,沉默的心為你再次悸動,浩瀚宇宙美不勝收。”

樓祁擰著眉,看向窗外一望無際的荒原,低頭看手表時間,略帶疲憊問司機:“這個時間,天還亮著。”

“我們這不比北京,西北嘛,有時差。”司機是公司派來的,年紀不大,揚聲回答。

飛機改簽,只能將就飛到張掖機場,司機中午接到人,吃了午飯出發,等快到煌城的時候,太陽快落山了。

聽說這個總公司新派來的副總工程師年少有為,學術能力極強。就是脾氣不太好。也是,年紀輕輕就是博士,總工程師,有點脾氣也正常。

接到人後,司機一路小心翼翼照料,不敢惹禍。

但這一路相處下來,這尊大佛看不出脾氣如何,喜怒不行於色。

這一路整整六個小時的車程,始終在筆直的國道上行駛,國道有橫風穿過,車速溫吞。

司機覺得自己都快睡著了,偏偏樓祁始終一聲不吭,也不睡覺。

唯一的交流就是抵達服務區,司機問他要不要休息一下,樓祁點個頭。

這是上了國道以後,樓祁說的第一句話,司機感恩戴德地多說了兩句:“光熱電站離煌城30多公裏,是挺偏僻的,以後要去電站,知會我一聲就行,我本地人,往哪裏去都熟門熟路。”

樓祁不置可否,冷漠的視線從車內後視鏡裏看向司機。司機正好擡眼,和他視線交錯,心裏一緊,手心登時沁出冷汗。他尷尬地閉上了嘴。

樓祁淡漠地移開視線,漫不經心地問:“我聽說,電站30公裏外的沙漠裏,有個綠洲。”

司機長長地“噢”了一聲,車內氣氛雖然凝滯,但強烈的吐槽欲壓抑不住。

他說:“您說的是那個什麽,沙漠土壤化實驗基地吧?嗨,那就是個騙投資的項目,我鄰居是高中老師,文化人,他說這東西,抽光地下水澆田,成本高,根本沒用的!騙了投資以後,搞不好幾年內就搞上市割韭菜了!”

他說到後邊就感覺車裏空氣冷了下來,頓時心慌起來,不敢再說下去。

音響裏唱著:“只是我不配再把你擁有,當你獨自面對回憶洶湧。”

轟然一聲,引擎蓋冒出白煙,完全遮住了前方視線。車子一個轉向,急刹,停在了路邊。

後車是一輛破舊的面包車,車速不緊不慢靠近,被普桑的急刹車嚇一跳,長鳴喇叭,也停在了車後。

幸好整條國道上車流少。這個時間,放眼望去,十公裏內恐怕只有他們兩輛車子。

司機下車檢查車況,混著燒焦汽油味的白煙倒灌進車內,樓祁擰著眉下了車。

面包車上的司機探出腦袋問:“大哥,怎麽了?”

司機從打開的引擎蓋下探出腦袋抱歉喊:“不好意思啊,車子拋錨了。”

方圓幾十公裏內都不會有修車點,他們只能打電話喊人來修。

面包車上下來五六個人,都灰頭土臉的,圍過來查看情況,想要幫忙。在戈壁灘上拋錨,是很棘手的事。

國道旁矗立著一棵高大的榆樹,樹冠茂密,遮住了直射而來的紅色光芒,在硬路肩落下長長的影子。樓祁站在樹蔭下,背對著國道望著落日出神。

小張記者一下車就注意到了這個身量頎長,挺拔雋秀的男人,小心翼翼想靠近他搭訕。

身後劉博士突然喊了一聲:“蘇老師,你怎麽不下車啊?”

樓祁聞聲轉頭看去,卻在看見面包車上下來的人時,瞳孔忽的一縮。

狂風突至,沙土鋪天蓋地卷席著一切,雜草被卷起在空中盤旋。

“算了蘇老師,你趕緊回車上吧,沙暴要來了。”劉博士又喊道。

蘇青杳吃了一嘴沙,沙礫擦得她臉頰生疼,她摸著車門,想要回到車上,狂風中有人逼近她,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大風伴隨著沙礫,蘇青杳幾乎睜不開眼,但那人高大,幾乎將她圈住,擋住了風沙。她擡頭,看見來人,愣了一下。

樓祁喉結滑動,輕輕嗤了一聲,還是那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可是眼眶卻紅了。

他開口,聲音低啞,喚她:“小蟬。”

蘇青杳被他的聲音驚得心臟倏地緊縮,下意識地後退,後背卻抵在了車上。此刻風聲在耳邊咆哮,蘇青杳的耳膜被鼓動著,聽不見其他聲音,只看見樓祁的唇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