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再相逢三(第4/4頁)

“我是來看你吃苦的。”

看著他手裏破了口的水碗、冷硬的饅頭,她笑眯眯地直接坐在了他的對面,打開了食盒,擺出了色香味俱全的一餐——

吃給他看。

青年:“……”

有時候貓和狗是死敵也是很正常的事。

有些人曾經當了幾十年的死對頭,也不是完全沒有原因的。

流放的日子的確不好過,出了城後,坐囚車都是一種奢望,流放三千裏,可是要親自走上三千裏的,尤其是一刮風、一下雨,日子就更加難過了。同一批流放的,已經倒下了許多人。

一連好幾天,她會都會來饑腸轆轆的青年面前吃東西,他的臉越來越黑。

某一日,流放的隊伍裏,淋雨風寒死了三個人;又一日,一對母女逃跑,死在了路上;這一路的山匪眾多,盜賊橫行,死的人越來越多。

他這天夜裏就特別沉默,看見了她的時候,他沒有和過去幾天一樣面色發黑,而是盯著她許久,突然間笑了。

她問他笑什麽,他說:“這樣也挺好的。”

她愣住了,在外面的暴雨聲裏,他突然間抱住了她。

當他看見生命那樣脆弱,不用刀槍,一陣風、一次受寒就可以奪走後,他就產生了一種巨大的惶恐。

他怕她一路追著過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也死在路上。

他還沒娶她、沒有和她手拉著手走遍大江南北。

他把她抱得很緊。

他叮囑她不能走得太遠,告誡她要離他近一些,不能獨自上路……說了一大堆,她笑了,問他:“燕燕,那你還吃麽?”

青年松開了她,終於肯抓起了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他想:他要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要重整旗鼓,和她過更好的生活;他不能讓她一個人,要守著她,和她白頭到老。

流放的日子很艱難,可是只要有她在,這日子,似乎真的沒有那麽難熬了。

他時常嫌棄自己沒法洗澡,不願意去親她碰她,總是擔心碰臟她的衣裙,她卻渾不在意,他要躲她,她就把他的臉掰過來,直接親上去。

青年想:動不動就把他拽過來親一下,光天化日的,老這樣多不好?

他和她說了好幾次,她偏偏就不改。

她渾不在意他的抱怨,因為這是對付口是心非的魔頭最佳的辦法。

每次他說這樣不好時候,她就知道:他這是在明示了。

——明示她現在必須立刻馬上要親他。

她一開始只是等到其他人睡了之後出現,後來就幹脆換了衣服,中午、夜裏都會混進來。他本就擔心她在外面遇見山匪,便也默認了,反正這些押送他們的人,只管人少了沒有,誰也不會想到會不會多了人。

他們就手拉手,一起走。有時候怕她走不動,他還要背她。

他明明知道她神出鬼沒、身手極好,卻總要把她當成塊易碎的寶貝。

恰逢新年,流放路上的青年,費了好幾天的功夫,背著她,笨拙地編了一只草蚱蜢。

當初意氣風發的青年,如今衣衫襤褸,手腳戴著鐐銬,他再也不能送她將旗、昂貴的玉佩了,連花都不能送她一朵了。

青年從未有這麽落魄的時刻。

他局促地遞給她的時候,比求親那時還要緊張。

他怕她嫌棄這個有點窘迫的禮物。

可是當她看見那草蚱蜢的時候,眼前落魄的小將軍,仿佛和當年的小魔頭重疊了。

她接過了那草蚱蜢,“燕燕,我很喜歡。”

他不自在地說:“你喜歡這個就好,我……”

她卻笑了,含笑盯著落魄的青年:

“不,我是說,”

“我很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