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上元節三日,京城暫弛宵禁,尤其朱雀大街燈火通明,徹夜不眠。

原身的記憶裏,婚前大多在閨閣,沒有感受到過多的戰火滔天,待到江山已定,闔家搬到京城,頭兩年京中都戒嚴,犯夜者刑罰極重,連達官顯貴也不例外。

上元燈會近兩年才重開,只是常有事端,每年燈會,京兆府和金吾衛兩個衙門皆會派出大量人手出來巡邏。

施晚意愛美色之心,昭然若揭,看不見姜嶼的臉,確是有幾分可惜,不過也有好處,她不容易受姜嶼的影響,得以投入在逛燈會中。

舞獅、踩高蹺、劃旱船的表演,施晚意都看得極入神,偶爾掀起輕紗一角,眸中都是意興盎然。

姜嶼始終關注著她,護在她周遭,防止人潮擁擠碰到她。

也喜她歡喜,只是頗不滿足。

兩個人的身份,和他們現在還不明確的關系使得他們必須遮著面容,否則若是見到熟人,可能會被叫破姓名。

因為不能光明正大地現於人前,不滿足。

施晚意不看他,不滿足。

施晚意不叫他的字,也不滿足……

姜嶼又隔開一個行人,腳下不穩,不小心輕撞到施晚意的手臂,然後迅速分開。

施晚意側頭,“朝時,怎麽了?”

面具後,姜嶼的嘴角微微上揚,誠懇地歉道:“人太多,你避著些。”

施晚意這才注意到他的手臂微微展開,護在她身側,便道一聲謝,又問:“你顧著我,沒能好生賞玩吧?”

“無妨。”姜嶼微頓,凝望著她,再開口便是明知故問,“還不知如何稱呼娘子,娘子若是覺得唐突……”

施晚意搖頭,波瀾不驚道:“我姓燕,行二。”

燕姓是施老夫人的姓氏。

她果然不打算告訴他真身。

姜嶼眼睫輕輕一顫,隨即若無其事地叫道:“二娘。”

“香包!郎君,給娘子買一只香包吧。”

兩人短暫停留之處不遠,是賣香包的攤子,攤販極熱情地招呼往來的行人,尤其針對結伴的男男女女。

姜嶼側頭,意動,“我送二娘一只吧。”

施晚意看過去,香包做的極精致小巧,不過考慮到他許是拮據,便搖了搖頭,視線落在前方不遠熱氣蒸騰的糖炒栗子上。

走一路吃一路,分不出手,免了路過攤位詢問的尷尬,她也喜歡,正合適。

施晚意仰頭,隔著薄紗看姜嶼,“買糖炒栗子吧。”

她都快被自己的善解人意感動了,所以,怎麽能將人拐到她的宅子裏養呢?

姜嶼只要她喜歡,全都願意捧到她面前,當即便點頭。

兩人並行向糖炒栗子,路過香包攤子時,姜嶼稍慢了半步,不錯眼地看著施晚意,手上則取出幾個銅板放在攤位上,取走一只紅色香包,放入袖中。

待到姜嶼付錢買完糖炒栗子後,很是自覺,拿著油紙包,將栗子殼又捏開些,才遞給施晚意,也會攤開掌心接她吃過的栗子殼。

極體貼周到。

世家高門的公子哥兒,除非與人調|情,否則少有這般放得下身段的。

施晚意才從來沒懷疑過他的身份。

而施晚意有時教周圍的新鮮物事吸引去注意,接栗子時一分神,兩人的手指便會輕觸輕離。

她心思分散,自是沒注意太多。

姜嶼的貪婪因為這觸碰稍稍得到滿足,然後便是更洶湧地反撲,越發如饑似渴。

不夠……

“二娘。”

施晚意側頭,隔著紗都能感受到她的疑惑。

姜嶼道:“方才我聽到街鼓聲,快要到燃放煙花的時辰了,我知道一處僻靜之地,更宜賞煙花,要隨我去嗎?”

施晚意並未猶豫多久,便答應下來。

姜嶼心中期望她答應,聽她果然答應得爽快,又露出些不贊同,“二娘就不怕我生壞嗎?孤身在外,無論是誰,還是莫要如此言聽計行。”

“我相信朝時。”

施晚意說得情真意切,沒說的是,她更相信藏在靴子裏的匕首和發髻裏有機關的簪子,以及不遠不近墜在後頭的護衛。

傻子才毫無準備地單獨跟不甚熟悉的男人出門。

即便這個男人一等一的好看。

說到好看……

施晚意柔聲道:“朝時,你出門在外,也要保護好自己。”

姜嶼:“……自然。”

以他之敏銳,自然已經察覺到身後有人跟隨。

施晚意的警惕心顯然和話裏的信任不符。

然她這般說,姜嶼依舊愉悅。

只是單有警惕心可不夠,比如他,如若真打算對施晚意做什麽“惡事”,她那些護衛,決計是趕不及的。

姜嶼打算再托師兄之口,借由施家叮囑她一二。

兩條橫街外,正和施春濃、陸姝看耍龍燈的方既清忽然鼻癢。

而施晚意和姜嶼一路走走停停,最終來到一座道觀前。

道觀在臨朱雀大街的坊內,觀門緊閉,姜嶼並無進入道觀的意圖,反而帶著她繞到道觀院墻和坊墻連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