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施晚意離開的時候,就像是兩天兩夜沒睡的遊魂,幽幽地飄走。

姜嶼沒有挽留她,只灼灼地目送她走出他的世界。

他的眼神極克制,沒有跨越界限,向下梭巡,去描摹她的身形,只落在她的肩頸。

野獸捕獵,總是會狠狠咬住獵物的後頸,壓住它的四肢,教它不能動彈,再吞吃入腹。

而施晚意……總是沒有警惕心地露出後背。

“我的意中人……”

舌尖卷起繾綣的稱呼入腹,姜嶼看著她的背影反復品味——

我的。

地上的谷子已經幹凈,瓦雀們依舊圍著姜嶼跳躍。

他每次只給一點,慢慢引誘,它們就放下警惕心,沒有谷子也留在他身邊。

施晚意只要一個回頭,就能發現他的貪婪和狡猾。

但她沒有,她陶醉在美色中,腦海裏盡是有可能染指美色的快樂。

“二娘?二娘!”

由遠及近地呼喊聲,施晚意這才看見眼前的姐姐姐夫和陸姝。

“阿姐,姐夫。”

施晚意遲緩地叫人,聲音有些虛浮。

施春濃奇怪,“叫你幾聲都沒反應,你怎麽了?”

陸姝站在中間,亦是仰頭上上下下地仔細瞧她,沒找到摔跤的痕跡。

不是摔傻了啊……

陸姝又詢問地望向婢女。

婢女們卻口風極緊,她們只會給自家娘子守門把風。

唯有方既清知道一二,他守禮,不好過多打量妻妹,可方才一眼瞧見施晚意那恍惚的模樣,便皺起眉,心下懷疑,姜嶼究否幹了什麽出格的事兒。

他替姜嶼引人已是極不合規矩,心下便打算提醒一二,莫要欺負女子。

正經如他,絕對不會知道,色胚子是施晚意,姜嶼只是沖她笑笑,她就忘乎所以。

而施晚意思緒緩慢地回來,也就清明起來,“我無事,只是凍到了,我們去吃齋飯吧。”

怪就怪姜嶼太有殺傷力,絕對不全是因為她沒出息。

神峪寺的齋飯確實一絕,只一口,就徹底驅走施晚意腦海中最後那點美色的余韻。

就連陸姝這吃膩了素膳的,也是吃得津津有味。

傍晚,她們母女又在施家吃了一頓豐盛的晚膳,才乘車返回陸家。

這些日子,施晚意的臉皮已經打磨的堅不可摧,這麽快就自打臉,她也能若無其事地安慰自己是“能屈能伸”。

是以回東院後,都不用婢女跟宋婆子說,她自個兒就坦白了,不過最後不忘補充一句:“我不是想改嫁。”

挺離經叛道的。

但宋婆子安安靜靜聽完,只道:“您高興就好。”

施晚意不意外她的回復,自顧自地說起她的打算:“他一個寒門書生,借居在寺院裏,還得賣燈籠,想是頗窘迫,您回頭著人,幫我買個小宅子,就往永安坊去,路過的幾個坊都行。”

宋婆子應下,連同要給小蘇大夫開得醫館,一道辦好。

施晚意拿到兩張房契時,忍不住跟宋婆子玩笑:“竟像是一並養兩個男人。”

宋婆子一本正經地回應:“您只管養,有老奴在,一絲風聲都不會透出去。”

施晚意哈哈大笑,直笑伏在榻上。

而小蘇大夫心都在精研醫術上,知道醫館選好址,開始籌備,便再待不住,托下人向施晚意請示,打算直接搬去醫館,親自把關選藥材。

施晚意同意,他便親自到她面前來告辭、道謝並且把脈叮囑一番:“夫人的身體虧損嚴重,這半年調養只是初見成效,日後還是要更加仔細,也切莫再憂思過重,以免影響壽數。”

蘇木還從袖中取出一只白瓷罐,遞給婢女,“這是我近些日子研制的藥膏,有助於祛疤。”

施晚意接過來,打開一瞧,微黃的膏體頗細膩,聞了聞,一股清淡的藥香味兒。

“小蘇大夫有心了。”

蘇木雙眼明亮,極真誠道:“夫人客氣,若是夫人用著有效,我便高興了。”

最難得的是赤誠,小蘇大夫一心醫道,單純的很。

施晚意哪怕有些戲謔之心,也不會去逗弄他,只認認真真地說:“我先試用著,若有效果,便告知你,記在你那行醫劄記上。”

蘇木激動地點頭,“謝夫人。”

施晚意笑了笑,吩咐下人送他去醫館。

老戚氏生著病,也沒旁人觸施晚意的眉頭,府裏消停,施晚意便好生過了幾日無所事事的日子。

她整日裏什麽也不幹,只看話本聽書,時不時還叫幾個婢女陪她打打牌玩玩兒各種小遊戲,打發打發閑散時光。

陸家的孩子們,正月也只休息三日,陸姝上了一天課回來碰見,每每都眼紅不已。

她是不專心讀書,可也得坐在那兒一天,哪像施晚意,連吃吃喝喝,都是婢女送到嘴邊,只動動嘴就行。

她們母女到現在也不甚親近,不過較一開始平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