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奇怪的是叫出‘上校’兩個字後許則完全確認了站在那裏的是陸赫揚,雖然對方並沒有回應他。

又等了幾秒,還是沒得到應答,許則戴上眼鏡,有點擔心地往前靠近兩步——看得更清楚了,陸赫揚左肩靠著墻,微微歪頭直視過來。

有很淡的酒味,融在陸赫揚的信息素裏,許則的手伸到一半又縮回,他不清楚陸赫揚是不是喝醉了,醉到什麽程度,不敢輕易去碰。

“上校。”許則又叫了一次,他問,“是喝酒……”

陸赫揚忽然擡起手,指尖擦著許則的臉,一直摸到耳後。他的手很大,掌心有點熱,完全地包裹住那半邊臉頰,大拇指指腹在許則的眼下蹭了蹭。

沒有問完的問題就此被打斷,許則發不出聲音,同時要極力控制才能保證自己不會倒吸一口氣。這瞬間他產生一個十分荒誕的念頭,他想陸赫揚是不是記起來了。

如果沒有記起來,那麽許則希望這一秒他們是在七年前那個舊小區沒有燈光的樓道裏。

許則原本從不做回到過去的幻想,現在是最好的,貧窮、束縛、威脅,都沒有了。很辛苦地走到今天,不應該總是回看。

但為什麽當下會有這個想法——大概是陸赫揚這樣觸碰他的時候,許則終於發現自己有多想被記得。

十秒,也可能是十五秒,陸赫揚放下手。

“許醫生。”他這麽叫許則,過後卻沒有其他的話。

已經戴上眼鏡了,可許則覺得自己又回到了看不清的狀態裏。他動了動僵硬的指節,甚至忘記回答,而是繼續那個沒有問完的問題:“是喝酒了嗎?”

“飯局上有很多軍區的長輩。”陸赫揚說,“所以喝酒了。”

所以剛才的動作也變得可以理解,許則很慢地點了一下頭,問:“怎麽站在這裏?”

“等你。”

“等了很久嗎?”許則永遠關心這個。

“很久。”陸赫揚完全沒有要客氣客氣的意思,“沒有想到你會那麽晚回來。”

“吃完飯送朋友回家,又去另一個朋友家還車,所以會晚一點。”許則解釋完,又問,“上校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可能是因為知道陸赫揚喝了酒,也可能是光線暗,總之現在是許則的舒適區,他很少見地、直白地看著陸赫揚的臉。

陸赫揚同樣看著他,過了會兒,才回答:“來拿徽章。”

有些始料未及,但許則沒有問是要把徽章永久地收回還是暫時地拿去用一下,那本來就是陸赫揚的東西。

“好。”為了讓陸赫揚少走幾步路,許則提議,“我上樓去拿下來給你。”

“我渴了。”陸赫揚說。

許則猶豫片刻,不太確定地問:“要去我房間喝杯水嗎?”

“嗯。”陸赫揚依然沒有要客氣的意思,直起身。

許則先是往後退了一步,確認陸赫揚可以自己站穩後,才和他一起走進大廳。

或許是錯覺,許則覺得和陸赫揚的身體距離比平常要小一點,並肩走的時候,兩人的手背時不時會碰到。為了防止陸赫揚感到不舒服,許則刻意將距離重新拉開小半步。

電梯裏,許則斟酌再三,說:“可以提前給我打電話的,我早點回來,你就不用等那麽久了。”

陸赫揚回答:“不想打擾你約會。”

“不是約會。”自己和阮淼之間那種不太熟的樣子除了剛交往就是在相親,陸赫揚或許也看出來了,許則於是誠實道,“算是……相親。”

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形容,本質上也確實是一場無果的相親。考慮到陸赫揚對這種閑事大概不會有什麽興趣,許則便沒有細說,用“相親”兩個字籠統地概括。

從電梯門模糊的鏡面裏,許則看到陸赫揚只笑了下,並沒有對此評價什麽。許則心裏有種不太能形容的怪異感,陸赫揚像往常一樣平靜,可好像又有哪裏不一樣,無法準確描述,許則依然將這歸為自己的錯覺。

門鎖早就修好了,許則按指紋解鎖,先一步走進房間,把燈按亮,然後轉身拉開門,請陸赫揚進來。

整個過程還沒有結束,那顆不久前才亮起的燈斷電般驀地滅了,只剩走廊的光亮透進來,不過很快也消失了——陸赫揚拉下許則扶在門框上的手,將門關上,隔絕一切光線。

不是停電,因為許則聽到了開關被摁掉的聲音,啪的一下。是陸赫揚關的燈。

為什麽要關燈——許則來不及問。陸赫揚握著許則的手腕壓近他,另一只手摘掉他的眼鏡,將鏡腿夾在指間,隨後那只手扣住許則側腰,推著他往後靠在門背。

沒有給許則留任何反應時間,陸赫揚低頭親下去,貼著許則的唇,舌尖頂開他的齒關。

身體像被瞬間清空,只剩一顆心在猛跳。強烈的被主導與壓制的窒息感,迫使許則本能地張開嘴,完全被動地接受,在嗡嗡耳鳴中聽到黏膩的水聲,以及缺氧過度後終於反應過來還可以用鼻子呼吸時急促的鼻息。他曾經和陸赫揚接過很多次吻,大多是平和的、不算激烈的,又也許是實在過去太久,使得這一刻仍然十分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