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耳鳴聲占據大部分聽覺,明明是無法思考的狀態,但身體本能作出回應,許則擡起手:“你好。”說出口後發現聲音幾乎不像自己。

陸赫揚的手很大,幹燥而有力,和許則短暫地握了一下,分開時雙方手心的皮膚輕輕摩擦過,許則感覺到陸赫揚的指腹和掌心裏覆著薄薄的一層繭。

那只手有點涼,像陸赫揚的表情,禮貌但不帶任何溫度。

“護士告訴我周主任在開會,讓我向你了解一下陳將軍的情況。”

比記憶裏更低沉的嗓音,許則看著陸赫揚的鼻梁,從一定程度上躲避直接的對視。他盡可能平靜地回答:“確診是骨髓增生異常綜合征,目前沒有出現感染和並發症,屬於較低危組,需要再觀察幾天。”

“好。”陸赫揚看了眼表,“護士說陳將軍正在休息,我還有個會議,先不打擾他了,謝謝許醫生。”

“不客氣。”許則說。

陸赫揚點了一下頭,視線在許則臉上停留片刻,接著重新往電梯口走。

正好四號電梯門開,一個同樣穿著訓練服的中尉跑出來:“上校,會議室那邊在催了。”

“知道了。”

陸赫揚走進四號電梯,中尉也跟進去,門關上,兩人的交談聲被隔絕在內,聽不到了。

半分鐘後,許則低下頭打開手機,按發送鍵,然後慢慢朝護士站走去,將單子交給護士。

“怎麽這麽皺。”護士把被捏皺的紙張邊緣撫平一點,笑著說,“第一次看見許醫生經手的文件皺成這樣。”

許則想說抱歉,但只是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大概笑得很勉強且難看,因為護士的表情變得關切,問他:“怎麽了?”

“沒事。”胸前的筆不知道放在哪裏了,許則從桌上的筆筒裏抽了一根,夾到口袋邊緣,說,“我先去骨穿室了。”

“嗯,好。”

醫護專用的洗手間裏總是沒什麽人,許則站在洗手池前,摘掉眼鏡,打開水龍頭,用左手單手掬水洗臉,他望著不斷湧向排水口的水流,終於感到清醒了一些。

許則抹了一下眼睛,直起身,從一旁的機器裏抽出紙巾,把臉擦幹。然後他將一直放在白大褂口袋裏的右手拿出來,手指是蜷曲狀態,像攏著什麽東西的姿勢,整只手掌輕微發麻,殘留著摩擦的觸覺。

洗手間裏只剩滴答不停的水聲,安靜了會兒,許則低頭湊近,半張臉埋進手中,嗅了嗅掌心裏尚未消失的,屬於另一個alpha的信息素。

“理事長和幾位司令官已經到了。”邁進市政府大樓,宋宇柯看了眼消息,有些痛苦地說道。

“為什麽擔心。”陸赫揚邊走邊查看通訊器中的信息,“沒有人會罵你。”

“怕上校你被他們說。”宋宇柯滿臉緊張,“雖然我們淩晨才落地,又訓練到早上,時間確實太緊了。”

他們在來市政府的路上收到陳將軍住院的消息,下屬在電話裏說將軍的身體暫時沒有什麽危險,可陸赫揚還是讓宋宇柯立即轉方向去軍醫院,一定要親口問過醫生才放心。

“沒有遲到就可以。”到了會議室門口,陸赫揚接過組織會議人員遞過來的本子和筆,對宋宇柯說,“你回車裏休息吧。”

工作人員替他推開門,陸赫揚進入會議室。

這次會議是專門針對南部戰區休戰期間回首都作調整的幾支隊伍,進行一些軍事部署與行動任務的安排,參會人員少而精,幾位司令官都撥冗出席,不怪宋宇柯一直提心吊膽怕遲到。

所幸陸赫揚不是最後一個到的,會議桌旁還有幾個空位。開會時間選得並不科學,不少軍官都是淩晨抵達,緊接著就要監督隊伍進行適應性訓練,再從各處趕過來,難免會來不及。

從陸赫揚進會議室開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不單因為只有他一個人穿著訓練服來開會,而是作為聯盟中最年輕的上校,盡管有諸多戰功在身,但陸赫揚從未接受過任何公開授勛與采訪,很少能找到他的照片資料。

空軍飛行員的軍銜與飛行時間掛鉤,在這個年紀被授予上校軍銜,粗略算下來就知道陸赫揚在天空中飛了多久,完成了多少次作戰任務。

他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基地的指揮室,戰鬥機的駕駛艙,硝煙彌漫的長空,而不是在各大會議、典禮、慶功宴中露面交際——久而久之長相就成了謎。

走到座位旁,陸赫揚對上座長官例行敬禮,司令員們朝他點頭致意。陸承譽坐在司令員之間,無動於衷,恰好陸赫揚也不需要得到聯盟政府官員的首肯再落座。他在位置上坐下,開始看文件。

陸赫揚被任命暫時接管城西軍事飛行基地,基地在四年前建成完工,用於空域監測、飛行訓練、戰鬥機起降停放與軍用物資運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