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許則收到了一份關於十年前某場綁架案的卷宗,在那天晚上他被保鏢從江邊帶回家後。

他很小心地翻閱,怕看到照片裏有父親犧牲的場景,但整沓厚厚的卷宗裏,有關許洺的照片都成了空白,似乎是有人知道他看了會難受,所以提前這樣做了。

被綁架的是當時參加聯盟理事會外長競選的候選人之一陸承譽的兒子,主謀是陸承譽的競爭對手何議,被雇傭負責綁架行動的是邵憑。

根據從犯的口供,邵憑被交代過,這場綁架案裏需要死幾個警察——讓何議背上人命作為投名狀,才能更好地牽制他,雙方的合作才會牢固。

而唐非繹,只是跟著父親的下屬去看熱鬧,又那麽湊巧,十幾歲的alpha剛到手一把狙擊槍,躍躍欲試,於是拿三百多米外那個正在解救人質的刑警當活靶子,毫無顧忌地扣動扳機。

一字一句,許則一直看到淩晨,等他再擡起頭,怔了很久,才嘗到嘴裏的血腥味——他一直咬著舌尖,連什麽時候咬破了都沒有意識到。

過往的樁樁件件是草蛇灰線,終於串聯在一起。

沒有見到最後一面的父親的遺體、致使父親遇難卻始終含糊不明的案件、失去兒時記憶的陸赫揚、唐非繹曾對陸赫揚說過的那句“第一次在後台看見你,我就覺得你眼熟,可是總想不起來”……

還有詭異的陌生短信,半遮半掩的真相,引誘他一步步踏入險境。

許則相信陸赫揚不會這樣做,因此唯一的可能指向了不可能的人——那位高高在上的理事長。

所以太簡單了,要讓他和陸赫揚分開實在是過分簡單的一件事,根本不需要大費周章,只用讓他們知道真相就可以。

甚至連這些都不用做,只要有人對許則說為了陸赫揚好,麻煩你離他遠一點,許則可以保證這輩子都不出現在陸赫揚面前。

而陸赫揚應該更早知道這件事,生日那天見面的第一眼,許則就有預感,他一直在等,等陸赫揚什麽時候開口說再見,可直到分別,陸赫揚都沒有說。

對陸赫揚而言,跟自己說一聲再見,應該並不難,但陸赫揚沒有說。

大概是愧疚,帶著愧疚為自己過一個生日,陪自己度過完整的24小時,並且最終沒有忍心給出分開的信號。

如果能再見一面,許則想告訴陸赫揚,不要內疚,不是你的錯,你很好。

另外,沒有負擔地對我說聲再見吧,沒關系的。

蔣文這段時間經常來訓練基地見陸赫揚,很多事情不方便在電話裏說,因為陸赫揚、林隅眠以及陸青墨的通訊被全方位地監視了。

十年前林隅眠去國外養病,恰逢陸承譽競選,出於安全考慮,林隅眠提出要把陸青墨與陸赫揚帶出國一段時間,只是沒得到陸承譽的同意。等他再回國,陸赫揚的記憶已經變得斷斷續續,陸承譽壓著消息,但林隅眠能猜到發生了什麽,他甩給陸承譽一紙離婚協議,從此搬進鸞山別墅獨居。

現在得知當初綁架陸赫揚的是唐非繹那夥人,林隅眠無法坐視不理——魏淩洲和唐非繹走得那麽近,如果這次能順勢撬動魏家,至少可以讓陸青墨擺脫這場聯姻。

“他當然不會放任我們私下去查。”林隅眠對陸承譽的監視不意外,“聯姻對象出了事,會給陸家和聯盟政府帶來負面影響,並且魏家的股票和稅對政府來說很重要,是應該看得長遠點。”

“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看重的東西,我不是理事長,管不了那麽多。”林隅眠說。

陸赫揚剛從射擊場來餐廳,顧昀遲在另一頭的窗邊接電話,陸赫揚幫蔣文倒了杯水,坐到桌子對面,看蔣文帶來的文件。

“魏家在另一個聯盟國的公司最近開始運作了,唐非繹和賀予都是股東。”蔣文說。

“資金大概是之前從唐非繹的賭場裏流出去的,不太好查。”陸赫揚翻著文件,“查一下其他幾個大股東吧,應該都是聯盟政府裏一些官員的家屬,到時候把資料送到爸爸那邊,他會和顧爺爺商量的。”

“好的。”頓了頓,蔣文說,“陸小姐前兩天去看心理醫生了。”

陸赫揚一怔,擡起眼:“爸爸知道嗎?”

“林先生暫時還不知道。”

“先不要告訴任何人,姐姐回國之後如果跟魏家吃飯,派人直接跟到餐桌邊。”陸赫揚說,“安排兩個人去韓檢身邊。”

“好的。”

安靜片刻,陸赫揚問:“他怎麽樣了。”

“沒什麽變化,去過幾趟房產中介。他的房子應該不太好出手,太舊太偏了,而且不在城西項目的征遷範圍裏。”

沒什麽變化——還是那個許則,不管遇到任何事都能沉默地獨自咽下去,不說也不問。

見陸赫揚沒有說話,蔣文繼續道:“現在情況特殊,你先不要離開基地,如果出了什麽事,第一個受影響的反而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