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2頁)

他何曾不知道那些小把戲,只是區區魂印,催動時哪一分是真哪一分是假,甚至不用呼那策自己去分辨,丹田內的鎖心陣已經替他用疼痛探明白了。

他只是怕所及的冷暖都是來自那魂印,故而次次都忍下,沒有動手將它抹掉。

“麒麟一族自帶氣運,帶回來倒也好。”淩伊山自然知道呼那策性子,他擡手想拍拍呼那策的肩,卻被他接下來的話問得一愣。

“師父,母後……真當是在誕下我三月後飛升的嗎?”

“怎麽突然問起這個,”淩伊山垂下眼,手上整理著桌前的書案,“又是炎地誰開始傳的風言風語?先後天資驚人,飛升也是注定之事,你莫怨她狠心,只是飛升之事各有天命,時辰若到,天道也留不得。”

良久,呼那策輕輕嗯了一聲,他退出去後,淩伊山才放松緊繃的身體,望著桌案上的大小瑣事嘆了口氣。

聽完屋內那聲嘆息,呼那策默默無話,便往禁地走去。

他幼年滴血融入這結界,自然暢通無阻。

中心處只有妖王境界才可入,少時他剛化出人形就在禁地外圍修煉,以期早日得到呼那樊認可。

漫無目的走了幾圈,呼那策一時竟然覺得,此地最熟悉的還是那一口寒潭。

呼那策坐在潭邊伸出手,極寒之氣順著指尖湧入經脈,凍得五臟六腑都疼了起來,他面上卻放緩神色。

赤鳶被寒氣喚醒,它不滿睜開眼道:‘若是想把本尊和你都封印起來,你盡管往下跳。’

“聒噪。”呼那策不顧鎖心陣的疼痛低聲笑了笑,他坐下來倚著一塊堅硬的石頭,從乾坤戒裏掏出那塊留影石。

不知道還剩幾次機會,過往忍耐著思念珍惜得同眼珠子,數著次數舍不得多看。

呼那策往裏頭注入妖力,留影石便啟動開來,裏頭的身影重現眼前,對他露出笑。

呼那策從頭到尾仔細打量了一次呼那樊,輕聲道:“父王,是這模樣。”他都有些記不清了,感覺歲月已然過去太久。

他抱著雙膝歪頭不說話,影像便也只溫和看著他笑,至於神情舉動和記憶裏的呼那樊像不像,呼那策好像是真的記不得了。

直到留影石裏殘留的妖力逐漸殆盡,影像開始模糊成一片,呼那策才伸手拿起那塊留影石,隨後毫不留情捏碎了它。

“多謝師父,只是我已長大,”他拂開手上的灰,低著頭站了起來,“再不必這般,造個玩具來哄我。”

‘……你不是寶貝得很嗎,那鳳凰說的話你一點也不懷疑?’

“我是騙自己騙習慣了,”呼那策動動被寒氣凍僵的手指,擡手指向禁地中心,“那時先祖降罰於我,修為大跌,妖心入魔,才導致你奪舍失敗。”

“我裝聾扮瞎,難道你也不曾看到。”

看到呼那樊跪在一座墳前,淚流滿面。

先祖的神魂撕扯著呼那策和赤鳶,硬生生要將他們兩個靈魂從一個身體裏剝離開,昏亂之際是淩伊山抱緊他,拼盡全身修為和性命為他調息。

奄奄一息,呼那策仍不安愧怍,他惶恐於無顏面對父王,擡眼卻見呼那樊在長跪不起。

他張開口想說什麽,吐出一口血來。

淩伊山的淚滴到他臉上:“策,不要動,師父護著你,不要怕。”

滾燙的淚,灼熱。

是呼那策遇到姬眠歡之前,最後一次感知到暖意。

再次睜眼,淩伊山安撫著他,一面柔聲哄道:“師父輕些,策若是難過,就咬著師父的手。”

鐵鏈穿過琵琶骨時,呼那策一聲不吭,他彎下脊背痛得臉色慘白:“師父……父王他,我……”

淩伊山不自在垂下眼,又撫摸過呼那策的頭輕聲道:“王上去赤鳶谷了,他定能找到法子,不時就能讓你出來,你就當好好休息,睡吧。”

呼那策額角的汗直流,他乖順地回應點頭,看了一眼深不見底的寒潭,又回望淩伊山,盡力不那般茫然無措讓淩伊山擔心。

寒潭幽深,其下是鎮壓罪人的法陣,如今成了狼族少君的容身之所。

他挪動僵硬的腿,閉上眼縱身跳下去。

陷入了一片冰冷的黑暗裏。

月色深了呼那策還沒有回來,姬眠歡指尖吊著銀鈴逗床下的小麒麟玩,見它一次次踮起腳又栽倒的蠢樣大笑出聲。

笑聲過後,姬眠歡才後知後覺殿裏空蕩蕩,他皺眉剛要去尋呼那策,手裏的銀鈴就亮了。

鈴鐺上的狐狸吊墜閃著紅光,是他當初留給狐族那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