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這雙眼睛可真漂亮,姬眠歡發愣想,漂亮得讓他說不出來。

往日他不是沒注意過,只是現下有什麽引著心臟處綿延開稀碎的電,酥酥麻麻,暈頭轉向。

雷劫來時都無這般心如擂鼓。

姬眠歡將這難得的笑一絲不落收進眼裏,一面覺得稀奇,不知何時才有第二春,一面又錯覺熟悉。

好似已然見過呼那策垂著眼看他笑,細細想來卻空白一片,沒一絲蹤跡。

他忽的覺得左眼很熱,有東西爭著從眼睛裏掉出來。

酥麻過去後的心只剩酸脹抽搐,緩慢又不可忽略地疼痛著,像是懊悔痛恨什麽。

“真奇怪啊……”姬眠歡小聲喃喃了一句,他蹙眉擡眼,想再多看一眼,好好探究這心緒從何而來,卻被呼那策伸手蒙住了眼。

他突兀想著,這雙手其實也很漂亮,握得動刀,也能煉制靈丹妙藥。

如果不是傷疤和常年處理靈材生繭,已然是一件需要妥帖收管的珍寶。

“睡吧,”呼那策手心短暫感觸到些微濕熱,快得像錯覺,姬眠歡看不到呼那策臉上的蒼白,只能聽到他的聲音低了下來,“待它醒了,再趕路。”

‘…你還真是不要命,這麽頻繁放縱欲念,天晶石已然裂開一些了。’

‘你把這狐狸放在身邊,是等著天晶石碎裂走火入魔嗎?’

識海裏的聲音不解發問,呼那策懶得回答,只是閉上眼打坐調息。

赤鳶冷哼道:‘若是你撐不到妖王境界,本尊也不介意賭一賭妖將之軀能否容納本尊的神魂。’

‘身負妖神的一根神骨,不該如此孱弱才是。’

喋喋不休,比一向愛嘰嘰喳喳的狐狸還煩,呼那策微惱睜眼,懷裏狐狸已然忘卻剛剛所有的怪異情緒睡得死沉,沒心沒肺慣了。

倒是生性敏感的麒麟感知他的火氣,湊過來忍著對姬眠歡的恐懼舔了舔呼那策的手。

本來還想抒發不滿的赤鳶登時像被掐住嗓子一樣一聲不發。

呼那策生出困惑,以前赤鳶少不得愛冷嘲熱諷,讓他別癡心妄想掙紮,認命做個容器。

今日怎麽這般快就消停了。

小麒麟輕輕叫了一聲,望著呼那策的眼睛亮晶晶的,邀功一般蹭了蹭他的腰。

呼那策伸手揉揉小麒麟的腦袋,輕聲道:“歇息吧,路途還遠。”

炎地的石柱法陣結界強悍,隱約可見狼影殘魂圍繞其上,利爪尖牙,赫赫兇氣。

麒麟性溫和,本是天地間的祥瑞獸,對上這等邪肆暴虐的妖氣並無不適,反而想伸出蹄子碰碰幾個狼頭。

被呼那策手疾眼快抓住蹄子拽回來,呼那策沉聲道:“若無我在旁,不要觸碰這些。”

殘魂上的威懾不止表面兇相,內裏更是祖輩世代積累的妖力,若非一狐一麒麟都靠在他身旁沾上玄狼種族的氣息,恐怕不必走到這裏就被逼退出去。

玄宮寂靜,呼那策將姬眠歡放於床上後就去見淩伊山,姬眠歡聽到關門聲睜開眼,百無聊賴看著自己的爪子,見小麒麟哼哧支起兩條短腿試圖爬上床,尾巴一掃就把它推了下去。

他高高在上擡著下巴,輕蔑道:“這是我的地盤兒,你這小妖怪只配待在下面,我可不像他一樣好脾氣。”

小麒麟委屈地咩咩幾聲,往角落裏縮去了。

淩伊山將清心蓮取出煉化,呼那策猶豫一番道:“師父,留一朵吧。”

兩朵清心蓮可鎮百年心境,那時禁地的清心蓮又該開新,這一朵留下也無妨。

淩伊山想著若是另有他用也好應急,便重新擇了個寶盒將它裝好遞給呼那策。

這盒子比之寒冰玉更為珍貴,內有千年寒冰,可存靈草三千年,是個實用的寶貝。

呼那策小心收好以後才和淩伊山談起麒麟一事,原本柔和的神態淩厲起來,淩伊山肅然道:“龍族又開始食妖之道?”

妖界各族雖原形各自為獸,終歸與牲畜不同。

妖修以妖獸為食,無異人食牲畜,而妖修以妖修為食,無異於人食人,俱是驚世駭俗的禁忌。

更何況龍族所為非一般,而是抓獲妖族用以抽取根骨,生挖丹田,為求一己私念禍害妖界,更是罪不容赦。

天生有三,謂之人,妖,魔,人妖魔中修道者,謂之人修,妖修,魔修。

天道獨厚人修,或因妖界成神者殺伐過重,雷劫比人修更苛刻,成神者遠不及人族。

而人妖魔三者中墮道失心者稱魔,魔修已失道心,與大道無緣,扛過天劫飛升證道者寥寥。

蓋因修魔者為天道所棄,無能再從修煉中獲取靈力,只得靠殺戮吞噬攫取他人成果,故魔修飛升必定血傾天下,以殺證道,三界得而誅之。

“那麒麟,我帶回來了。”呼那策坦白,他想著昆侖玉山上慕容瀟叫他和淩伊山警惕姬眠歡的話,終究只是記在心裏沒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