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深秋的夜裏已經很涼了, 屋子裏早已燒了炭盆。

上好的銀絲碳不帶煙氣,卻給屋子帶來融融暖意。

白歌裹著被子睡得一張小臉兒紅撲撲的,眼睫輕微顫動, 似做了什麽美夢。

夢中的江南春意盎然,她正泛舟湖上,品著桃花釀和老師下棋。

忽然,湖上狂風大作, 天地頃刻變色, 柔和春風陡然便得淒冷, 一群不知哪裏來的水匪出現在湖上向她沖來, 用繩索將牢牢她捆住, 手中厚重長刀舉起,寒光熠熠,貼在她纖細的脖子上。

嚇得她一個激靈,從夢中驚醒。

這才發現, 自己被人牢牢的抱在懷裏,男人柔順的發絲滑落在她的頸間,帶著些深秋夜裏的寒冷潮氣, 冰涼沁人。

原本暖呼呼的被窩裏也多了一股涼氣,又抱得這麽緊, 難怪自己會做噩夢。

她動了一下, 想把脖頸上弄得她有些癢癢的發絲掃下去。

“吵醒你了?”

謝塵的聲音有些啞,還帶了些疲憊。

白歌想了想, 搖頭道:“不是, 做噩夢了。”

屋裏只亮著桌上一盞燭火, 她看了一眼床邊的更漏, 已經子時了。

她擡眼看著謝塵, 他眼下有些青色,瞧著似是沒有休息好。

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酒氣,掃了床邊搭著的外裳,樣式莊重繁復,顯然不是平時穿得常服。

“今晚有宮宴?怎麽這麽晚了還過來,我記得明天不休沐的。”

謝塵抱著她,把玩著她的頭發,忽然笑道:“茵茵,真是敏銳。”

他微微傾身,身上的涼氣尚未散盡,唇瓣的帶著醉人酒氣和燙人的溫度在她耳畔摩挲著。

“茵茵喜愛我嗎?”

白歌怔了一下,還未等她回答,唇已經被覆蓋,她能品嘗到宮中禦酒的醇香。

呼吸逐漸變得火熱,發絲互相交纏。

他的眼神晦暗,似乎含著說不清的情緒,手指在她身上彈奏一般輕靈又富有節奏,帶出放縱的旋律,仿佛要將她一同糾纏入更深更昏暗的漩渦。

這一夜過得疲憊又荒唐。

至少醒來後的白歌是這麽覺得的。

她醒來的時候,身邊的床榻已是冰涼,謝塵也不知是何時走的。

不過算算時間,他估計是沒什麽時間睡覺的。

兩人胡鬧了許久,他還給她擦洗了身子,哄著她睡了,他若是想趕上今日的早朝,非得是馬不停蹄的急奔回京城才行。

白歌坐在床榻邊,她想不明白謝塵發的是哪門子風。

他昨晚給人的感覺很奇怪,明明格外溫柔,卻又仿佛壓抑著無數情緒想要發泄。

大晚上的參加完宮宴跑到莊子上來,然後連覺都不睡的再折騰回去上早朝,這圖的什麽啊,急色也沒有急成這樣的吧。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她就著小招端來的溫水,洗了把臉,決定還是思考一下怎麽打發今天的時間。

時間就這樣在她閑逸的生活中慢慢流逝。

十一月中旬的時候,白歌終於又收到了寧氏的信。

寧氏與季仲春在八月份就到了南京,只是剛到南京就陷入了當地的一件爭鬥官司,當時寧氏怕白歌擔心就沒有再信中提及,直到事情解決了,才細細說起他們遭遇的事情。

白歌看著寧氏的信,眉頭微微擰了起來。

謝塵本來正在一旁處理文件,余光見她愁眉不展,便站起身來,走到她身後,瞟了信上的字一眼。

“這事情本就是季仲春用來立威的,與他們而言沒半點壞處,你不必憂心。”

白歌“嗯”了一聲,將信收了起來。

她也知道事情已經過去,寧氏如今能在信中把事情寫出來,就證明沒出什麽事,只是心底裏總是因為與親人遠隔千山萬水,升騰起種種不安。

這種不安,就算知道對方已經度過危機,仍舊會覺得後怕,進而更加擔心以後會不會出什麽更大的事,真正造成傷害。

謝塵見她情緒依舊有些低落,又看了天色還早,便道:“你前些日子說想騎馬出去跑跑,剛好我今日休沐,帶你去遠些的地方跑跑如何。”

白歌本有些郁郁,卻被他這話勾起了興致。

她在這莊子上住了好幾個月,經常沒事就去馬場騎著破雪轉幾圈,這段時間,她已經和這匹馬很熟了。

從小生在江南的閨閣裏,從未接觸過騎射的白歌如今已經愛上了這項活動。

騎在馬上,隨著馬匹獨有的節奏晃動,微風輕拂面頰,那是一種白歌從未感受過得自由。

只是馬場畢竟只是地方有限,她只能騎著破雪小跑著兜圈子,總是少了些興致。

如今謝塵要帶她去遠些的地方兜風,白歌自然是樂意的。

簡單換了身方便的衣裳,披了件抗風保暖的鬥篷,兩人騎著霽雲和破雪,帶著一眾侍衛便從準備出發。

臨出發之前,謝塵從霽雲的馬鞍上摘下了一張小弓,遞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