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怒火

謝蕙清最終沒能當成第一個抽血的人,因為她太緊張了,護士說她這個狀態手臂太緊繃,穿刺針很難打進去。

周圍人都沒當回事,謝蕙清小心翼翼地擡頭看了眼父親,對方臉上的表情波瀾不驚,很是平靜,並沒有因為女兒臨時膽怯而產生什麽想法。

她心裏松了口氣,護士讓她先去放松一下,給別人先抽時,謝蕙清真的很擔心會被父親責怪丟了謝家的臉。

但現在父親明明沒有罵她,也不曾表露出失望,反倒讓謝蕙清心裏不是滋味。她見過父親是怎樣嚴格要求大哥,哪怕是一丁點無傷大雅的小錯,戒尺都會重重打在他的手板上,即使謝嘉衡的左手被打出幾道血痕,也絕不會心軟。

還有嘉寧和嘉安,也都挨過謝瑾瑜的教訓,除了年紀最小,又是個“傻子”的嘉平,沒人能逃得過。

謝蕙清以為自己也會挨打,就算夏國不能打孩子了,也要挨幾句訓斥,但父親竟然對她表現出完全不同的寬容。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是了,父親從不管家中女眷的事。

他不在意府上有幾個姬妾,也從不過問女兒的情況。鐘鳴鼎食之家的國公府太大了,謝蕙清居於內宅,能見到父親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別提得到他的關心在意。

現在換了謝嘉安上去,他的手也有些哆嗦,謝瑾瑜未曾言語,卻用眼刀子飛過去,臉上全是不怒自威。

謝嘉安只能強自鎮定,右手放到大腿處掐了一把,連續深呼吸好幾次。穿刺針紮進他皮膚時,這點疼痛反而讓他冷靜下來——原來就這啊,還以為有多可怕呢。

等謝嘉安完成打針,還能鼓勵謝嘉寧,說根本沒什麽,謝瑾瑜的臉色才變得和藹許多。

謝蕙清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她就覺得有點怪怪的。

也許……是父親更心疼嬌生慣養的女兒家,是嗎?也是,論勇氣和膽量,女子生來便不如男人,父親是明事理的人,他不會對女兒苛求太多的。

是這樣的吧,謝蕙清也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釋。

很快輪到謝瑾瑜自己上去,他的抽血過程很順利,這件事本來也不難,將手臂放平即可。在他之後,下一個是謝芷清,也是同樣的絲滑流程,甚至她的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還能溫言軟語地和護士說幾句話。

謝蕙清看到父親的眉眼間流露出幾分滿意。

她不禁想到,如果,她是說如果,大姐姐也表現出有那麽一點害怕,父親是會像對待自己這樣“寬容”,還是……

這其實是沒什麽意義的想法,因為謝芷清永遠不會出錯。

她是被主母悉心教養的嫡女,京城貴女圈的典範,她給公主當過伴讀,得到過皇後親口稱贊,她的才女之名譽滿世家,無數高門都想聘她為婦。

她是天上的月亮。任憑時代更叠,歲月流轉,明月依舊皎潔。

謝蕙清的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她想說下一個就到她來吧,她已經不害怕了,但就是說不出口。直到謝家人都抽完血,連最小的嘉平都沒表現出什麽情緒,才輪到謝蕙清。

“沒事的。”謝若清看她神色低落,誤以為她還在緊張,“只是會有一點點疼痛感,很快就會過去。體檢要空腹,我們都沒吃早餐,你餓不餓啊,中午想要吃什麽?或者我讓鄭毅買點面包過來。”

在她聽謝若清說話的時候,穿刺針已經紮進了她的身體裏,謝蕙清才反應過來。剛才自己的注意力都被若清吸引,緊繃的手臂不自覺就放松了。

謝若清如釋重負:“好了,我沒騙你吧,抽血真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只是沒經歷過而已,以後再也不會怕了。”

可是……大家不是都沒經歷過麽?為什麽只有她會緊張,會臨陣脫逃。

家裏人越是表現出對這件事的滿不在乎,謝蕙清心裏就越難受,偏偏她還沒辦法和任何人說。她想找嘉安說話,但嘉安正和嘉寧在一起呢,他們同睡一間房後,感情變得很好。

謝蕙清茫然地擡起頭,母親正陪著祖母,父親在和醫師溝通,大姐姐和二姐姐手挽著手,大哥蹲下身子,查看嘉平手臂處是否止血。

怎麽就只有她,是孤零零一個人呢。她沒有事做,找不到人說話,也不會有人關心她。在她如此失魂落魄時,更不會有貼身婢女說盡好話,只為哄她開心,博她一笑。

青春期的女孩敏感多思,卻偏偏擅長隱藏情緒。等謝若清帶著大家一起去下一項體檢項目時,謝蕙清短暫的傷感委屈已經被埋在心底,並不曾被她發覺。

檢查完耳鼻喉等男女通用項目後,接下來就該分隊進行。謝若清帶家裏的女性,鄭毅也買了面包過來,由他帶男性去其他科室。

“謝謝你啦。”謝若清接過他手中的袋子,低頭看了一眼,她說隨便買點就行,但裏面都是她愛吃的種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