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婚服

不多時, 西市壯漢被幽鬼吸食拋屍這事就傳開了。

看熱鬧的和聽熱鬧的都沒個章法頭緒,往哪紮堆的都有,又有人說北邊誰家的狗也被吸幹了, 南郊還有些無家可歸的也被吃了, 只剩下殘肢斷臂。

巡捕營接到命令, 早起查檢京城各處上報的情況, 幾個報命案的,道路全堵上了,馬夫帶著沈元夕七拐八拐, 繞了大遠,經東南角的石板街回府。

沈元夕未到過街南面, 對此處道路不熟, 出於從小養成的習慣, 她將車窗開了半扇, 縮在馬車深處,視線從窗後邊緣打量著外面的景。

哪種位置適合觀察地形, 又不容易被敵方發現,這是沈豐年教出來的。只要沈元夕感興趣,沈豐年都會仔細教給她。

因程念安的緣故, 沈豐年費心費力教導在兵法上並無天分的沈元夕, 也無人說那種“你又不舍得讓姑娘上沙場, 有必要如此認真嗎”的喪氣話。

沈豐年有大智慧, 他向來的主張就是, 別管有沒有天分, 是不是讀書的那塊料, 只要想學能學就好好學, 能領悟多少就多少, 反正多少都有用。

潛移默化的,沈元夕也在不知不覺中,習得了許多父親的人生經驗。

看景是為輔助記路,記路是為完善方位,不熟悉的地方多看幾次也就熟悉了。

沈元夕觀察著道旁的房屋,多是民居,再遠望分叉的巷子深處,雜亂無章,有幾處巷口掛著晾曬的驢皮,毛皮的腥臭味和家養牲口的尿騷味混在早晨濕潤發涼的氣息中,重重壓在整條街面上。

車輪好似碾到了硬石塊,劇烈顛了下,馬夫緩了速度嘟囔著告罪。

沈元夕雙手扳扶著窗棱,低頭見被車輪滾過去的“石塊”,咦了一聲,高興道:“先停一下,是我的兔子!”

陳嫂懵道:“什麽兔子?哪裏的?”

沈元夕提了裙擺,扶門下車,跑近了一瞧,還真是她的玉兔鎮紙,只不過斷作了半只,只剩個兔頭,右耳還磕出了個缺口。

沈元夕撿起這半截兔子,捏著衣袖抹去了灰塵擦痕,又彎下腰在附近找尋了起來。

陳嫂湊前看了,恍然道:“是將軍送姑娘的生辰禮啊……怎麽到這處來了?”

沈元夕低聲道:“你且幫我找找,找不到就算了,莫讓人知道……”

大將軍千金的生辰禮,當然不能出現在此處。

陳嫂聲揚高了道:“哎呀,是少爺書房的擺件,怎麽從車裏滾下來了!”

沈元夕沒有找到後半截,但她在尋找的過程中,忽然多出個疑問。

兔子能掉到這裏來,就證明昨夜,那綠臉把她從將軍府挾持出來後,來了這裏。

沈元夕指著剛剛來的方向問陳嫂:“皇宮是在那邊對吧。”

陳嫂點頭,“對啊,是那邊,能看見那個塔尖。”

陳嫂用來確認皇宮方向的標志就是白塔煙鈴,是昨夜三殿下守的陣地。

“咱家是在這邊,對吧。”沈元夕轉過身,又指了個方向。

“是啊姑娘,這邊是咱繞遠來的,離將軍府還遠著呢。”

“城門是在這頭,是吧?”沈元夕又指了個方向,那是東城門的位置。

其實,不管是哪一處的城門,都離這道街很遠。

估算了距離後,沈元夕低眉沉思。

綠臉挾持她的目的,應該是為了用她的性命威脅三殿下,牽制三殿下護塔。但這樣的話,綠臉應該帶她去往皇宮方向才對,為何來了這裏?

坐上馬車後,沈元夕仍在思索,她回想著昨夜綠臉帶她疾行的時間,並不算短,而且出了將軍府,一開始並不是往這頭跑。

“好奇怪。”沈元夕道。

人質到手,卻不盡早拿她威脅三殿下,而是繞著華京兜圈。這不合常理,還會加大任務失敗的可能。

而且,當時她脫身後,那個綠臉是有機會拼一把,在三殿下到之前,把刀抵在她咽喉處的,但綠臉並沒有,他好像很快就放棄了。

假如她是昨夜的幽族人,劫到人質後,就一定會以最快速度到達白塔,不敢耽誤半點軍機。

之後見到三殿下,就把刀橫在人質的脖子上,讓三殿下退開或是解開白塔封印,若三殿下根本不在乎人質,她就幹脆利落抹了人質脖子,接著,或決一死戰破壞封印,或判斷任務失敗,通知夥伴快速撤退保存力量。

沈元夕越想越不明白:“幽族做事沒有謀劃策略的嗎?”

她學著父親,復盤昨夜的“戰局”,計算雙方的得失。

總共來了二十二個幽族刺客,幽族劫持她後,卻並沒有讓她發揮人質作用就被斬殺了二十一個,還剩一個在逃跑前帶走了薛子遊。

不對勁,處處透露著不對勁。

回到將軍府,沈元夕有條不紊做了安排,應付完各方問候,到晌午才有空吃東西,剛咽了半勺粥,就聽府中叮叮咣咣一路響過來,又一路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