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小周啊,好久不見了。聽說你做手術住院了,沒什麽大事吧?”

周其琛在機場等著接郎峰的機的時候,就碰上不少同事,即使他沒穿制服也認出他來了。他跟兩三個路過的人打了招呼,最後路過的這位叫祁亞東,是海航飛A330的機長,跟周其琛差不多同期到大興的。最開始他坐二副的時候祁亞東還帶過他幾次,他開始單飛之後,因為機型的緣故他們就沒有一起飛過了。

“沒事,就是取一下鋼板,挺順利的。亞東哥怎麽樣?” 要說交朋友,周其琛好像是有種磁力,還在訓練的時候,就讓所有比他大不了幾歲的教員都跟他稱兄道弟,下了班都拉著他到附近喝酒,不喝完不讓走。

祁亞東見到他挺樂呵,說:“都挺好的,閨女剛剛兩歲了,正是可愛的時候呢。我說,最近公司正尋摸新的330機組呢,你要不要改裝一下啊,咱哥兒倆一起飛多好。” 海航之前下了24架空客330-300訂單,因為公司財務問題導致空客那邊一直沒有交付,現在財務問題搞定了,飛行部的人員調整又沒跟上。還有兩個月飛機就要從法國運過來了,現在公司內部在緊急拉320的飛行改裝重型機。

“想是想啊,”他說了句客氣話,“可我這兒等著在320上面放機長呢。你履歷太牛逼了,我這不是晚了幾年,努力追著呢。”

祁亞東也理解:“牛逼什麽,就是那一套,熬夠了時間久成仙兒了。我也就這麽一說。領導沒問你啊?”

周其琛點點頭說:“之前徐總還真問到我頭上了,不過沒強制要求我改。”

“你不樂意改,他就去拉別的幾百個小時飛行時長的人去了吧。”

“徐總讓我改國際線是賞識我,是我不識好歹吧,哈哈。”周其琛開了個玩笑。

祁亞東爽快道:“你有你的原因,別瞎擔心這個。320的飛行他問了不少,也有不少人不樂意改,跟我這麽大歲數的家裏面上有老下有小的不樂意飛國際線,這樣的也大有人在。徐總挺喜歡你的,成天說如果新來的那波飛行個個都像你這樣他就省心了。年底的事兒我也幫你打聽打聽,估計沒問題。”

周其琛趕緊謝過他,跟他說好了改天下班請他喝一杯。這話音剛落,他一擡眼就看見郎峰了。

周其琛確實是有他的原因。他也不是沒考慮過,330當然好,國際線也活少錢多更輕松,可他如果改裝機型,小時數又得從零記起。還有和郎峰的事,他要是也飛國際線,一個月裏面有一半日子都不在北京,那他倆這個戀愛根本就甭談了。他的這個原因,大搖大擺正往他這個方向走來呢。

郎峰落地北京的時候,看到周其琛穿了一身黑,黑色皮夾克黑色T恤和黑色褲子,鴨舌帽都是黑色的,站在航站樓門口和四道杠的祁亞東說話。他大概也是看到了自己,就揮手跟對面的機長說了再見。

郎峰就走到近前打了個招呼,有些局促。

周其琛嘆了口氣,然後問他:“喝咖啡嗎?”他知道一般飛完這個航線之後郎峰要倒時差,就是要撐著到下午不能睡,所以一般他落地就來一杯雙倍意式濃縮。好像總是這樣,他蓄力蓄了十二個小時的大招,在看到郎峰真人的那一刻就全部瓦解了,之前堆砌起的墻也不攻自破。

“先上車,路上買吧。我想跟你說會兒話。”郎峰說。

周其琛開的自己的車來接機的。郎峰擡腿坐上去,然後伸出了手抱了抱他。周其琛心裏面那個梗還是沒有過去,所以抱得將將就就的。

“知道要飛哪兒了嗎。”他開口問。

郎峰又重復了一遍:“現在還沒聽到消息,但是不出意外的話,這次……應該是最後一次飛北京了。明天應該就會接到新一個季度的工作安排。”

周其琛嘆了口氣說:“我不好換地方,你也知道。等著今年放機長,基本上是公司說什麽我做什麽,今年因為做手術……下半年的時間安排的很緊。”

“我知道,不用你做什麽。我會用閑余時間飛北京的,換航線估計也是在亞洲範圍內。我重新再做計劃吧。長遠來說,其實有幾種方法,我可以換……”

他還沒有展開自己的三年五年計劃,卻是被周其琛先打斷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咱先把今年熬過去再說。”

郎峰又糾正他:“不是‘熬’,要好好過。我們一起好好過。”

“嗯。”

郎峰又解釋說:“我們在一起了,就是隊友。”這是周其琛第一次聽他這麽形容,竟也覺得莫名貼切。戀人,首先得是互相扶持,共同進退的朋友,就像隊友一樣。

周其琛側過臉來看了看郎峰,那是他曾經幾次在機場擦肩而過都會多看一眼的人,是約會的時候坐在自己對面就會讓他覺得周遭一切都不夠好的人,現在坐在了自己身邊。他像是具有某種魔力,竟然讓他第一次覺得他們十分平等,都有付出也都有難處,誰的喜歡也不多一分,誰的痛苦也不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