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第3/4頁)
寧秋硯說:“這種無用的感情,也算是愛?”
人類愛上一個人,戀愛,分手,又尋找下一個愛人,直至結婚,許願攜手白頭。
原來終其一生,都是在追尋靈魂的歸宿,因為愛是相互之間徹底的占有。
寧秋硯也不例外,作為孤兒,他的渴望更甚。
蘇見洲無奈地看著他。
他們長大了,寧秋硯卻忽然間又變成了那個執拗的、一定要把《克羅地亞狂想曲》彈奏得準確無誤完美無缺的琴童。
“什麽才算是有用?”蘇見洲說,“愛不能用物質衡量,是精神寄托。這種特殊情況下,你們全心全意愛過他,陪伴過他,就已經是可遇不可求了啊。”
寧秋硯啞然。
他好像沒有從這個角度思考過問題,不能完全信服蘇見洲的意見,但也不是一定要個答案。
兩人的呼吸形成白霧,在空氣裏一飄,就散開了。
*
寧秋硯在霧桐的家裏待了兩天,臘月二十八,乘坐公交車啟程前往渡島碼頭。
這一年陸千闕和顧煜都沒上島,只請了平叔到碼頭來接寧秋硯。
海上正在下雪。
鵝毛大的雪花從天空中撲簌簌墜落,一落入海面就消失不見,失了蹤跡。
平叔不是話多的人,寧秋硯也不是。
他搭乘平叔的船從這條航線上走過許多次,這一次也沒有什麽不同,只是分外安靜。船開得慢,在大海中行駛了三個多小時,渡島才在灰茫的視野中露出真容。
碼頭積雪,冷杉高聳白霧中。
這一次沒有貨物要卸,寧秋硯只遙遙地看見一輛汽車與守候在一旁的兩道身影,是司機和無論什麽時候都堅持要來接人的康伯。
平叔把船靠岸,寧秋硯跳下甲板與康伯擁抱,心疼道:“康爺爺,這麽冷的天氣您不該親自來接我的。”
“人老了,待不住。”康伯笑呵呵地拍著他的手,“一聽說家裏的孩子要從外面回來我就高興,這腿就不聽話地往外走。”
彼此都熟稔親近,一路上還是免不了噓寒問暖。
康伯視線掃過寧秋硯空蕩蕩的耳垂,仍是慈祥和藹,什麽都沒有問。
關珩還在休眠期,這一次不僅陸千闕不回來,賓客們也都拒了,不再舉辦跨年宴會。
所以即使春節的氣氛和往年一樣,忙碌整年的人們喜氣洋洋,到處都掛上了紅色燈籠,寧秋硯還是能感覺到冷清。
進入大宅路過會客廳時,去年整夜綻放的煙火聲、熱鬧的談笑聲,好像就都在昨天。
回到熟悉的房間裏,打開窗戶看見窗外冰封的淡藍色湖泊。
湖邊的碼頭新修建了圍欄,看起來別有一番風景,寧秋硯在窗前站了許久。
冷氣倒灌,他收回視線伸手關上窗戶,不想合頁卻忽地發出一聲響。
他立刻擡頭,看上了天花板之上。
康伯進來正巧看見這一幕,告訴他:“不用緊張,先生不在樓上。”
寧秋硯疑惑:“不在樓上?”
“是的,終歸還是太吵了,不是個適合沉睡的地方。”康伯道,“只是我們都習慣了跟隨他的作息,所以靜悄悄的。”
寧秋硯問:“那他在哪裏?”
知道關珩不在,寧秋硯心中一直提著的緊張感竟然減輕了不少。
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
淩醫生只說關珩會休眠,寧秋硯想當然地認為關珩是在自己的房間裏,所以從沒問過。現在仔細一想,休眠應該需要更為幽靜的環境,關珩肯定安排了別的去處。
“先生的休眠地只有淩醫生和陸少爺知道,其實我們也不是很清楚。”康伯說,又告訴寧秋硯,“原本只說是兩三個月的,後面又延長了,這是常有的事。”
關珩在康伯知道的幾十年間就進行過為期不同的幾次沉睡。
有的時候關珩是自己醒來的,康伯每天都親自上三樓去打掃,只要看見物品動過,就知道他醒來了,會叫人準備好新鮮的血液。
三樓悄無聲息,康伯每天都會用鮮血替換空掉的玻璃杯。過上幾天,關珩就會披著睡袍,在夜裏走下樓梯。
有的時候則是被喚醒的。
最近的一次就是渡島面臨危機,陸千闕喚醒了他。
康伯不知道這一次關珩和寧秋硯做了約定,還在等待被喚醒。
寧秋硯沉默著。
他轉頭,望向窗外灰色的天空和綿延的山脊,白雪壓過樹梢,世界冰冷一片。
*
寧秋硯沒有點亮燈塔。
他在渡島待了七天,幫白婆婆的小溫室裏的植物翻土,現在是很適合施肥的季節。
白婆婆種植的大多是食用香料,如鼠尾草、迷叠香、羅勒,香茅草等,有好幾種都是寧秋硯在圖書室的植物標本圖冊裏見過的,所以能叫得出名字。
另一邊的土壤裏那些光禿禿的矮杆,他就不認識了。